与正圆、李正德相同,李清书亦是自幼失怙。其双亲在他垂髫之年,便命丧于狼潮奔袭的铁蹄之下。幸得族长李剥亲自抚育教养,待测出乙等资质后,更得李剥倾囊相授。他的天赋在乙等之中尤为卓绝,近乎可称“伪甲等”,多年来一直被李剥视作族长之位的有力候选人悉心栽培。
李清书性情温润如玉,待人接物如春风拂面,在族中极富威望,深受众人爱戴。他对家族忠心耿耿,即便李正德的出现断了他继承族长之位的念想,却不见他有半分怨怼,反而尽心尽力照拂这位族中后辈。这般品性,若置于尘世,便是如岳飞般精忠报国、魏征般直言敢谏、包拯般铁面无私的贤良之辈。
然而命运无常,一年后的狼潮来势汹汹,北大门防线轰然崩塌。千钧一发之际,李清书挺身而出。他以捌转修为强行催动柒转裘虫,独守缺口。但见他身姿如巍峨山岳,任万千狼潮冲击,岿然不动,终保山寨无虞。只是这般强行施为,令他虚窍尽毁,最终化作一株树人,魂归天地。这份英勇就义的悲壮,也让正圆对他印象深刻。
李清书见正圆神色凝重,误以为他还在为酒裘之事烦忧,唇角勾起一抹和煦笑意:“想来你早已知晓酒裘的局限。此裘不过玖转,仅能精炼金铜真元。你如今已是捌转裘师,赤铁真元非它所能精炼。即便你得了酒肆,便于豢养,可养着对自己无用之物,又有何益?”话锋陡然一转,目光中闪过一丝算计:“但酒裘于其他玖转裘师而言,却是大有用处。待来年开春开窍大典,族中新人辈出,这酒裘对他们的修行助益颇大。倒不如将其售予家族,也算是为族中尽一份心力。”
正圆神色淡漠,不置可否。李清书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我明白了,你是不舍得酒裘,还想合炼进阶。若我所料不差,你莫不是想循‘捌转白虫茧,柒转蒙汗蝶’的合炼之法?”他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此秘方虽流传甚广,蒙汗蝶亦是不错的裘虫,可白虫茧毫无实际功用。以你丙等资质,又已是捌转修为,耗费时日与精力去喂养这等无用之物,实在得不偿失。且不说晋升柒转难如登天,即便侥幸晋阶,恐已至垂暮之年。难道你真要耗费数十年光阴,去养一只于修行无益的裘虫?倒不如将心力花在别处,喂养些更实用的裘虫。”
“酒裘的真正价值,在于精炼真元、提升境界,这对裘师而言,无异于拓宽虚窍容量,对修为精进大有裨益。若将它仅作合炼材料,岂不是暴殄天物?”李清书娓娓道来,字字句句似在剖析利弊。他不知,正圆记忆中藏着更为精妙的合炼之法——先将酒裘晋升为捌转四味酒裘,再进阶柒转七香酒裘,二者皆可精炼真元。只是这合炼之路荆棘遍布,不仅需两只酒裘,更要集齐酸甜苦辣四种美酒。酒裘本就难得一见,那苦酒更是稀缺之物,唯有艾家寨以艾草所酿的绿酒符合要求,可艾家寨远在天涯,获取谈何容易?
见正圆依旧沉默,李清书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继续说道:“我族秘藏中,另有一合炼之法,可将酒裘依次晋升为捌转邀月裘、柒转七香酒裘,同样能精炼真元。你若不愿售裘,亦可换种交易方式:将酒裘交予家族合炼,若成,你可获五年使用权;若败,家族亦会给予补偿。如此,合炼风险尽由家族承担,这般美事,旁人求之不得。”
这番说辞看似优厚,实则暗藏算计。李清书瞧出正圆对晋升柒转的渴望,故意抛出诱饵。可正圆心中冷笑,他深知以自己四成四的丙等资质,晋升柒转难如登天。前世困于捌转百年,若非机缘巧合得一提升资质的裘虫,此生恐难进阶。这五年使用权,于他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
见劝说无果,李清书终于祭出杀手锏,眸光中闪过一丝狠厉:“正圆,你若出售酒裘,我可出面调解你与李正德的纷争。你也清楚族中规矩,战书既下,不得不接。李正德以争夺家产为由邀你斗裘,合情合理,一旦获批,无论胜负皆由家老裁定。你觉得家老会偏袒谁?”他顿了顿,笑意不达眼底:“你若赢了,不过少交还些家产;可若将酒裘献予家族,便是大功一件。我在此保证,李正德日后不会再以此为由向你挑战。”话虽如此,言外之意却是李正德定会另寻借口挑战。
正圆忽而轻笑出声,打破了长久的沉默:“若真交手,你觉得我会输?”李清书回以似笑非笑的神情:“裘斗变数万千,谁能断言?不过提醒你一句,李正德已合炼出捌转裘虫月霓裳,你恐怕占不得上风。”
“呵呵呵……”正圆笑容渐盛,眼中却毫无笑意,“我会输,输得彻彻底底。不仅要交出双亲遗产,更要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他目光如刀,直直刺向李清书:“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李清书面色骤变,一贯的从容淡然瞬间瓦解。他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若将李正德欺压兄长、强夺遗产之事公之于众,对方正的声誉将是致命一击。在这个视亲情如珍宝的世界,这般行径足以毁掉一个未来族长的根基。
短暂的慌乱后,李清书很快镇定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你不会这么做的。没了遗产,你拿什么修行?”正圆毫不退缩,目光如炬:“所以,我相信你会放弃收购酒裘,也会劝李正德打消斗裘的念头,不是吗?”
两人目光相撞,空气中似有火花迸溅。良久,李清书移开视线,垂眸盯着手中酒杯,忽的大笑出声,笑声中却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有意思,那就这么办罢。”这场暗流涌动的交锋,终究以正圆的胜利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