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尾张国与骏河国交界的小牧原。永禄年间的战云压城欲摧，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泥土的腥气。骏河雄主今川义元，以“东海道第一弓取”之威，亲率两万五千大军，如赤色怒涛席卷而来。
其锋锐，正是天下闻名的“鬼赤备”——八百重装骑兵，人马俱披赤甲，冲锋时如燎原烈火，蹄声撼地，势不可挡。
织田信长麾下仅有八千余众，多为新募农兵，竹枪简陋，士气在赤备的威名下摇摇欲坠。
阵前，信长一身南蛮胴具足，跨坐“连钱苇毛”，年轻的脸庞紧绷，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他身后，是三百亲卫“马迴众”，以及……十几辆覆着厚重油布的牛车。
与之前不同的是，牛车旁肃立着一支约五百人的特殊部队，他们手持一种枪管更长、造型更精悍的火铳，铳机处不见火绳，只有一块奇特的燧石击锤。
“主公！赤备先锋距本阵不足三里！突击在即！”斥候声音嘶哑，绝望几乎溢出。
大地震颤，赤红的钢铁洪流已清晰可见，那毁灭性的压迫感让织田军阵线开始松动。农兵面无人色，若非督战队刀锋在后，早已溃散。
“稳住！”信长厉喝，声如惊雷，压过渐近的奔雷蹄声。
他猛地拔出“压切长谷部”，刀锋直指赤潮，“今日，便让今川老贼，见识我织田家的‘神机’！掀布！铁炮队！准备！”
油布轰然掀开！
佛郎机子母快炮！
十门黝黑短粗的炮管森然显露，威慑如故。
燧发铳队！
那五百名特殊士兵迅速以三列横队展开。他们动作迅捷统一，将腰间皮囊中的定装纸壳弹药咬开，将火药倒入铳膛，塞入铅弹，用通条压实。
整个过程远比火绳枪手麻利，最关键的是——无需点燃麻烦且易受风雨影响的火绳！只需扳开击锤，将燧石对准药锅（引火药池），扣动扳机即可激发，这就是来自大明的划时代利器——燧发铳。
“赤备！赤备冲过来了！”前锋的呐喊带着哭腔。赤备骑兵已进入四百步，开始最后的加速，赤甲如血浪翻涌，长枪如林，誓要碾碎眼前的一切！
“第一列！瞄准！放！”负责指挥这支“神机营”的，是信长的心腹，曾在大明“交流学习”过的前田利家。
他的命令简洁有力，充满对武器的绝对信心。
砰！砰！砰！砰！砰！
第一列燧发铳爆发出比火绳枪更清脆、更密集、更连贯的齐射！没有火绳燃烧的嗞啦声，只有燧石撞击药锅的清脆“咔哒”和随即的轰鸣！浓密的硝烟瞬间腾起！致命的铅弹如同骤雨般泼向冲锋的赤备！
效果是毁灭性的！
燧发铳装填速度远超火绳枪，第一列齐射后，第二列已上前补位，几乎没有火力间隙。阴沉的天空下，没有一根火绳会熄灭，火力持续稳定。
改良的燧发机结构更稳定，有效射程和精度提升。铅弹精准地穿透赤备骑兵面甲、胸甲的薄弱处，或者撕碎战马的脖颈。
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赤备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弹幕。
人仰马翻！血雾在赤甲上爆开！
悲鸣的战马翻滚倒地，成为后续冲锋的死亡路障。
赤备引以为傲的锋矢阵，瞬间被撕开数道血肉模糊的口子。
“第二列！上前！放！”
前田利家的命令无缝衔接。
又是一轮密集、精准、致命的齐射！白烟尚未散尽，更多的赤备骑兵在绝望中被射落马下。燧发铳的持续火力，彻底扼杀了骑兵冲锋的动能。四百步到三百步的距离，成了赤备无法逾越的死亡地带！
“第三列！放！”
第三轮齐射接踵而至。
如同死神不知疲倦的镰刀挥砍！赤备的冲锋被硬生生钉死在原地，化作一片混乱的人马尸堆，重甲在燧发铅弹面前，如同脆弱的纸壳。
“不可能！那是什么铁炮？！”
今川义元在本阵中失声惊呼，肥胖的脸上血色尽褪。他从未见过如此快速、如此稳定、不受风雨影响的恐怖齐射，他的赤备，他的骄傲，正在被一种超越理解的方式屠杀。
“佛郎机！目标！赤鸟马印！轰！”
信长抓住战机，刀锋怒指今川本阵。
砰！砰！砰！砰！砰！
十门佛郎机快炮发出沉闷的咆哮，实心铁弹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呼啸砸向今川本阵。轰隆巨响中，竹束粉碎，武士血肉横飞，一发炮弹精准地落在今川义元帅旗附近，气浪将其掀翻。
“保护主公！”今川本阵大乱，恐惧彻底吞噬了战意。
“全军！突击！”信长长刀前指，身先士卒！马迴众与士气如虹的足轻，如同猛虎下山，扑向崩溃的今川军阵。
失去了赤备的冲击，主帅疑似阵亡，燧发铳的恐怖火力又彻底摧毁了前军的抵抗意志，今川大军瞬间土崩瓦解。
信长军如入无人之境，追杀溃兵，扩大战果。曾经不可一世的骏河雄兵，在小牧原化为乌有。
硝烟与血腥弥漫战场。织田军士兵在兴奋地收缴战利品，尤其是那些精良的具足和战马。然而，织田信长的目光，却久久停留在那些枪口仍在袅袅冒烟的燧发铳上。
他走到一名正在用通条清理铳管的燧发铳足轻身边，拿起一支尚有余温的铳。冰冷的钢铁触感，精密的燧石击发机构，还有那超越时代的杀伤效率……这一切都让他心潮澎湃，又心生敬畏。
“利家，”信长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神机’……比岛津说的，还要可怕十倍。”
前田利家恭敬回答：“主公明鉴。此乃大明最新锐之火器，名曰‘燧发铳’。不惧风雨，装填迅捷，射程精准。戚将军曾言，此铳一出，天下弓马刀枪，皆成齑粉！”
“齑粉……好一个齑粉！”信长眼中爆发出吞噬一切的野望之火，“武田的赤备？上杉的车悬？在它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告诉岛津义雄！不，直接告诉大明那位‘胡大人’！金子、银子、生丝、硫磺……尾张乃至未来整个日本，要多少有多少！我只要这燧发铳！越多越好！越快越好！我要用这大明的神机，轰开天下布武之路！谁敢挡我，便让他尝尝这‘齑粉’的滋味！”
消息飞越重洋。
大明南京，旧吴王府。朱厚熜看着密报中关于“燧发铳于雨中连发，摧枯拉朽破赤备”的详尽描述，脸上露出了掌控一切的微笑。
他指尖轻轻敲打着御案上一支精工打造的燧发枪样品，这已经是天机院快要淘汰的产品了，在大明根本不值一提。
“燧石一响，黄金万两。”朱厚熜对着吕芳，悠然道，“这倭国的血，流得值。告诉胡宗宪，燧发铳的‘价码’，可以再提三成。另外，让龙江船厂加快进度。朕要用倭国流出的金山银海，铸就更多的铁甲舰……和更多的‘神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宫墙，看到了更遥远的海域，看到了一个用钢铁与燧石重塑的世界秩序。日本战国的进程，在大明燧发枪的硝烟中，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滑向流血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