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夏日初升。
刘家港(太仓)外朔风卷着咸腥的海浪拍击堤岸,千帆如林蔽日遮天。
宝船“天元号”九桅十二帆的巨影投在江面上,极为雄壮。
岸边朱棣亲临,携百官送别。
礼炮三响,朱棣亲手将鎏金虎符交给郑和,叮嘱道。
“此番西行,务必寻到我那侄孙的踪迹。至于允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郑和单膝跪地,手捧虎符高举:“臣定当不辱使命。但有一事不明,如果那朱文奎坚决抵抗,臣该怎么办?”
朱棣脸色一变:“若遇抵抗就是冥顽不灵,和他爹一样,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陛下,臣,遵命。”
“起来吧,等钦天监算出吉时,你便即刻出发。”
郑和起身,站在朱棣身后。
过了一阵,钦天监监正周子清过来。
“今岁壬辰,九月建戌,月将临降娄之次,主“江海疏通,舟楫利涉”。臣观紫微星耀于中宫,三台星明润,天市垣诸星顺行,此乃“天子威德远播,万邦来朝”之兆。”
“太白现于西方,当“金生水”之象,主兵戈戢息、商旅亨通;岁星(木星)行于东方,木旺于春而气贯秋冬,表“生生不息,舟师往复无虞”。”
“九月初三,月值上弦,“月满则亏,上弦则升”,正合“循序渐进,前程光大”之意;且是日太阳躔角宿,角为天门,主“出军征讨,所向有功”。”
九月初三就是今天,朱棣龙颜大悦,“那什么时辰是吉时?”
“寅时。寅属阳木,位临艮宫,艮为山,山止而水行,象征“止险致夷”。此时“天德、月德”二吉星并临,又逢“青龙”黄道,主“舟师出海,风浪不惊,百邪辟易”。”
此时已经到了寅时之末,眼看就要过了吉时。
朱棣立即命令郑和出发。
随即,郑和带着将领上船。
而后,各国使节纷纷来到朱棣面前,拜别,带着一箱箱丰厚的赏赐登船。
在登船完毕后,号角响起,有军士大喝:“斩缆”
一根根缆绳斩断,四百艘大大小小战船升起船帆。
舰队出港远去,朱棣携百官回宫。
.........
船队驶出老远,郑和才收回视线,下达命令,让还没有去往各战船的将官聚在一起开会。
面对手下将官,他拿出一封信,沉声道:“此次西去,要到上趟我们去的那个红色的海。这信里说,那朱文奎已经夺下2城,并有自制火炮,如果我们抵达,他要据城坚守,倒是麻烦。”
他拿的情报,不过是阿拉伯商队带来的消息,是2个多月前的。
将官们议论。
“上次去过那里,沿岸城镇都是土鸡瓦狗,见到我们的舰队靠港,连个屁都不敢放。”
“是啊,为了寻找建文帝,我们派出骑兵上岸,见过那些沙漠骑兵,要我看,比蒙元骑兵差了许多。”
“末将想起一事,我们派出的骑兵有一路没有回来,那五人也是杀场老兵,又擅野外侦寻,全部未归,却是奇怪。”
“哦。拿海图来。”
锦衣卫千户卢忠取出保管的密匣,檀木匣面存放着前往苏伊士城的航线图。
丝帛地图展开,郑和问道:“是哪一路,去往何处探寻?”
那名将官站起,指向一处。“这里。”
他指的,正是阿拉伯半岛南端,当时朱文奎西行避开郑和船队的区域。
郑和露出惊讶神色:“难道当时,他们就在那里,我等错过了天大的功劳。”
锦衣卫千户卢忠惋惜道:“太可惜了。当时他们定然没有做大,抓捕可是轻而易举。”
和卢忠的思路不同,郑和却由此看出更多情况。
他伸手在地图上比划:“如果建文帝身死属实,那当时就是死在这里。等我们离开后,朱文奎带领那帮残兵败臣北上,夺下两座异域城池,还建立了王国。此子不可小视啊。”
将领们纷纷点头,在异国开疆立业可不是想做就做的。
因此对3个月后的征战多了几分重视。
也有将领顾及道:“那些人,要如何处置?”
锦衣卫千户卢忠取出匣中密旨:“抵红海后,所有在那的明人,皆是叛逆,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将领们震惊,却不敢有任何异议。
随后,诸将官乘坐小船,回到各自统领的战船上,舰队沿着海岸线向南进发,准备前往福州长乐太平,那里有一个天然良港,可以稍作补给,然后前往南洋。
...........
郑和舰队出发。
国内最严禁海令却开始执行。
应天府五城兵马司的骑兵携带皇命前往闽浙各地。
泉州港,衙役砸开最后一家私造船坞的木板墙,火把扔进半成型的福船龙骨。浓烟中,市舶司主簿踩着满地刨花宣读诏令:“即日起片板不得下海!私通外夷者,枭首示众;藏匿海货者,流三千里!”跪伏的匠户们低头不敢作声,这番生计全无,还不如跟着西去呢。
宁波府,卫所兵丁沿海港拉出十里铁蒺藜,浪花拍打的礁石上钉满血淋淋的首级。总兵指着最新一颗头颅狞笑:“此贼竟敢用竹筏偷运生丝!”尸体脖颈挂着木牌,墨迹被海水泡得模糊,仍能辨认“斩立决”三字。滩涂上,一艘艘渔民的船只被砍破船底,浇上油料点燃。
沿海一片凄凉,比太祖时的禁海令还要严了几分。
他们是要严防死守,禁止明人下海,就是怕其中有人西去助那建文帝一脉。
而这时,
邢靖宇却不在沿海,他们奉命易容换装前往内地名山大川,求佛访道。
第一站自然是皇帝早就叮嘱要去拜访的张三丰。
..........
暮色四合,武当山七十二峰如剑指天,云雾缭绕间隐有钟声荡出,却又被山风绞碎。
山下新修官道旁的茶棚下,三名商贾打扮的汉子正低头啜饮粗茶,粗布衣袖下腕骨嶙峋,偶尔露出的虎口茧痕看得出是经常握刀的人。
“客官,添些热水?”茶博士提着铜壶凑近,忽见居中那位蓄着山羊须的瘦削商人抬眸——那眼底寒光乍现,惊得他倒退半步。
“吓着小哥了,我这兄弟眼神太凶,却不是恶人。原谅则个。”伪装成商人的邢靖宇笑道,并用两个大钱化解尴尬。
随后他询问茶博士:“武当山的老神仙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