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觉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鸡鸣刚过,他就丢了瞌睡。
爬起身打瓢水将自己洗了个清爽,便赤着上身,在院子里一板一眼打起拳来。
昨日里的一桩事,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武道的好处。
转眼间锤杀两个一惯横行霸道的恶奴。
固然有他自家生就一副好体魄的原因,但他心里清楚,若非那三式拳法,自己万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啧!一直吃老本也不是回事。”
“还是得抓紧搞点愿力,把那【开弓录】点化了,若是学会了当中的打熬肉身之法,我这脚跟才算立扎实咯。”
“还有那弓术一篇中,能使人耳聪目明的练耳、练目之法,也可以提前学了,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底气。”
“只可惜射艺缺失太多,也需点化之后才能学了。”
孟觉一边练拳,一边盘算着。
不知不觉便到了日上三竿之时,赤黄的阳光火辣辣撒在他身上,将肌理间附着的汗珠照得晶莹。
他挥洒完精力,只觉得周身一阵舒爽,难免又有些饥饿。
下意识看向昨夜推回的两轮车,心中有些犯嘀咕。
“按正常出摊,怎么也该来取东西了罢?”
“该不会就这一晚,就出事了?”
回忆起张拱昨夜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有心想去看看,却又一拍额头。
“倒是忘了问了,我哪知晓他家在哪啊?”
他正懊恼间,忽听得一阵敲门响,转而面色一喜。
“来了么这不是?这下能有豆花喝了……”
他实在馋这口,【凡品】能恢复体力的豆花,谁喝谁知道。
孟觉笑盈盈开了门,却见门口站得是那裹了头的李二牛。
“孟爷,我与你招来活计嘞!”
李二牛龇着黄牙,将孟觉熏退了一步。
“嗯?这场景怎似曾相识?”
孟觉把李二牛让进了门,才皱着鼻子问道:“大清早的,莫不是谁家杀猪宰羊?”
李二牛笑呵呵的看了他堂屋门口挂的牌匾,拉西扯东拍了好一阵马屁。
才转到正题道:“孟爷,却是那城西豆腐张家中闹了祟,吵得左邻右舍提心吊胆。”
“于是众人去请了菜市口的刘司婆,去为他家中除祟,那司婆放了话,须得煞气深重的杀生刀相助,才能做法。”
“孟爷,若论杀生刀,整个安平城里,便是那侩子手老于头的鬼头刀,也不定能压过您手里这几把。”
“小的一想,这岂非是牛尾巴拍苍蝇,凑巧了么?于是……”
【愿心:司婆请刀】
【城西豆腐张家闹了邪祟,闹得左邻右舍担惊受怕,驱邪的司婆须用杀生刃做法,李二牛毛遂自荐,众人特托他来请你前往借刀】
【还愿:愿力 6,银钱若干】
孟觉没管眼前及时闪出的小字。
只把眉头微微一皱,果然出事了。
这安平城里城外,不少司娘端公他都打过交道。
有的纯靠唬烂,装神弄鬼拿出翻白眼骂天咒地、姜黄水画符那一套来,把主家忽悠得五迷三道,收钱就走。
有的却也有几分真本事,虽无做法通灵的那些神异,却能靠着祖上传下来的一套仪轨,依样画葫芦,达到驱邪逐凶的目的。
可他却从来不知,这菜市口还有位姓刘的司婆。
他瞥了李二牛一眼,笑道:“于是你便替我应下了?得手不少掮费吧?”
李二牛讪讪一笑:“不大点,不大点……”
孟觉懒得与他扯皮,直接问道:“那豆腐张可还好么?”
李二牛叹了口气,道:“只剩半口气吊着了,孟爷你却不知,那厮算下来还与我有几分情谊哩!”
“早年间我在埠头上厮混时,这小子整日跟在我屁股后头,家中点豆腐的本事那是一点没学到。”
“后来在宝局里输红了眼,将他老娘留下的镯子给当了,把老头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没几日就蹬了腿。”
孟觉闻言心底一阵纳闷,那他是怎么把豆腐做的那般好的。
见李二牛眨巴着眼望向自己,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唉,老头下葬后,这厮悔青了肠子,一心一意要重新做人,跑去码头上当起了脚夫。”
“见了我们这些熟人,却是理也不理,打那起就算断了往来。”
“后来听说,这厮在泯江里救回了个顶漂亮的婆娘,然后就成了家。”
“也不知怎地,成家后没多久,这小子埠头也不去了,回家点起了豆腐。”
“他那手艺,可是一绝!没过两年,就靠着这手艺翻了身。”
“可惜好景不长,发家以后,他那婆娘娃儿接连得了怪病,请遍了郎中也看不好,后来去衙门里求来了阴阳生,也是束手无策。”
“再后来,婆娘也去世了,家道也败了,就剩他一人拉扯着那娃儿……”
他说到这,又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孟爷,不是小的给您找麻烦,实在是看到他于心不忍,你没见他那娃儿,五六岁大了,手腕还没我这一根指头粗!”
“他爹要是去了,她也就算夭了。”
孟觉闻言点点头,进屋将昨夜翻看的【开弓录】藏到床下,又换了身便宜的短打衣物。
紧了屠刀,回到院里,才想起刚才司婆的事儿来,又多问了一句。
“那姓刘的司婆,什么来头?”
李二牛见事儿成了,正自高兴。
听了孟觉这一问,疑惑道:“孟爷,您没听说呀?”
“这刘司婆,乃是菜市街老刘头家的女儿,之前害了撞客,闹出好大动静,吓得行人清晨黄昏都不敢从他门前过。”
“哦!算下来,你还为她驱过煞哩!”
孟觉闻言又是一愣:“你是说,脚行老刘家那女孩?”
李二牛忙答了声是,见他犹疑,还以为自家说错话了。
正要找补,却见孟觉提步就往外走。
“把那两轮车推上!”
“孟爷,这谁家的车啊?”
“豆腐张他家的……”
李二牛脑袋发懵,不过见孟觉在门口等着,赶忙推了车就跟着他走。
走出不老远,又上了四方街。
“孟爷,您岔道了,城西得往这边走。”
孟觉把眼望着河边那棵柳树,轻声道:“没错。”
那里昨日里还茂盛的一片草皮,已光秃秃的,只剩潮湿红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