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森林的夜晚没有星辰，只有篝火在光轮领域里跳动，将四人的影子投在枯枝上，忽长忽短。阿尔文的药剂在陶罐里咕嘟作响，紫色的药液泛着星尘般的微光，他时不时加入几片从星尘之源带出来的银叶草，药香与醒神果的气息交织，勉强压过了森林里的寒意。
“这是‘星聚剂’，”阿尔文将药剂分装进四个小瓶，递给众人，“能暂时让我们的星尘之力与星尘之源产生共鸣，但代价是事后会虚弱三天。”他自己先仰头喝下，喉咙里传来一阵温热，银星尘在他指尖流转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
凯接过药剂，却没有立刻喝。他望着篝火外的黑暗，那里的黑色雾气被光轮挡在边缘，像潮水般反复冲击。“如果……我们失败了呢？”他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艾拉的手指摩挲着银箭的箭羽，那是用月光鸟的羽毛制成的，此刻却泛着冷光。“至少我们记得曾经的样子。”她轻声说，“就像那些被遗忘之力吞噬的生灵，如果有人还记得它们，它们就不算真正消失。”
莱拉低头看着怀表，表盖内侧的十二星轨此刻亮得刺眼，仿佛要挣脱金属的束缚。“星尘密录里说，虚无之核诞生于‘最初的遗忘’——宇宙诞生时，被刻意抹去的一段记忆。”她深吸一口气，“它不是要毁灭世界，是要让世界回到‘什么都不存在’的状态。”
“那我们就用‘存在’对抗它。”凯猛地灌下药剂，火焰星尘瞬间在他周身燃起，映得他眼神灼灼，“我的火焰记得每一次燃烧，你的银箭记得每一次射中目标，阿尔文的药剂记得每一种草药的气息，而你的怀表，记得所有星尘的轨迹。”
莱拉抬起头，正好对上凯的目光，心中那点残留的不安突然消散了。她也喝下药剂，星尘之源的力量在体内轰然炸开，与怀表的星轨共振，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光茧将她包裹。
就在这时，树枝上的渡鸦突然振翅飞下，落在莱拉面前。它没有像之前那样保持距离，反而用喙轻轻啄了啄她的怀表。怀表表面的星尘纹路突然亮起，一段模糊的影像从表盖中浮现：一片浩瀚的星空下，一个身披星尘长袍的人影正将一颗黑色的核心封印进石碑，而他的肩头，停着一只渡鸦。
“它是……守封者的伙伴？”艾拉惊讶地睁大眼睛。
渡鸦发出一声低鸣，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映出石碑的方向。那里的裂缝中，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石碑内部传来沉闷的震动，像是心跳，越来越快。
“它在告诉我们，破封的时间提前了。”莱拉站起身，怀表在她手中化作一柄星尘长剑，剑身上流转着十二色的光轨，“准备好，我们该出发了。”
他们走出光轮领域，黑色雾气立刻涌了上来，却在接触到他们身上的星聚剂光芒时迅速退散。渡鸦在前方引路，翅膀扫过之处，枯枝上的黑色雾气竟像冰雪般消融，露出下面隐约泛着绿意的树皮。
“原来这些树……还活着。”艾拉忍不住说。
“遗忘不是终点，只要还有一丝念想，就有复苏的可能。”阿尔文的药箱里飞出无数银线般的光带，缠绕在枯枝上，那些光带是他用银星尘凝聚的生命之力，“就像我们一样。”
黑色石碑越来越近，碑上的扭曲符号已经完全亮起，暗红色的光芒将周围的雾气染成了血色。裂缝中伸出无数黑色的触须，在空中挥舞，每一根触须上都缠绕着模糊的人脸，正是森林里那些挣扎的影子。
“时机到了！”虚无之核的意识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无数人的合音，而是一个冰冷的单音，仿佛来自宇宙的尽头，“放弃吧，让一切回归虚无。”
“我们拒绝！”莱拉举起星尘长剑，十二星轨的光芒冲天而起，与星尘之源遥相呼应，天空中竟破开一道口子，漏下一缕真正的阳光，“存在或许有痛苦，但正是这些痛苦，让‘活着’有了意义！”
凯的火焰星尘化作巨斧，朝着触须劈去，火焰这次没有熄灭，反而顺着触须燃烧，将那些人脸的痛苦暂时驱散；艾拉的银箭射出，每一支都拖着银色的尾焰，精准地射向石碑上的符号，箭身没入之处，符号的光芒便会黯淡几分；阿尔文的银线缠住触须，将生命之力注入其中，那些触须竟开始微微颤抖，仿佛在抗拒虚无之核的控制。
渡鸦突然冲向石碑顶端，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撞进了那个模糊的影子里。影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形剧烈晃动，原本凝实的轮廓变得稀薄。
“守封者的最后嘱托……是让你净化它的意识？”莱拉恍然大悟，长剑猛地刺入裂缝，“就是现在！”
星尘之源的力量顺着长剑涌入石碑，十二星轨的光芒在裂缝中炸开，与渡鸦化作的流光交织。那些被吞噬的生灵影子在光芒中渐渐平静，脸上的痛苦被安详取代，它们化作点点星光，从触须上脱离，飞向天空中的裂口，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
虚无之核的意识发出最后的咆哮，黑色石碑开始剧烈震动，裂缝越来越大，却没有恐怖的存在爬出，反而涌出无尽的黑色雾气，那些雾气在光芒中迅速消散，露出石碑内部——那里空无一物，只有一颗正在崩解的黑色核心，核心上刻着的，正是最初的那段“被遗忘的记忆”。
“原来它的本体……就是那段记忆本身。”莱拉轻声说，长剑上的光芒渐渐柔和，“它不是要毁灭，是想被记住。”
她收回长剑，星尘之源的力量化作一道光罩，将黑色核心包裹其中。核心不再崩解，那些扭曲的记忆碎片在光罩中缓缓重组，最终化作一颗柔和的灰色晶石，悬浮在石碑上方。
黑色雾气彻底消散，寂灭森林的枯枝上抽出了嫩绿的新芽，阳光透过天空的裂口洒下，将大地染成金色。那些黑袍信徒化作的雾气凝聚成一个个透明的身影，对着他们深深鞠躬，然后渐渐消散——他们终于摆脱了虚无教派的控制。
渡鸦从空中落下，身形恢复了原样，只是翅膀上多了一抹金色的纹路。它落在莱拉的肩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凯收起巨斧，看着重新焕发生机的森林，突然笑了：“我们做到了。”
艾拉的银箭已经收起，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新叶，叶片上还带着露水的痕迹。“是啊，做到了。”
阿尔文靠在石碑上，药效过后的虚弱感涌了上来，他却笑得很轻松：“现在，该回家了。”
莱拉握紧手中的灰色晶石，那是虚无之核留下的最后形态，也是那段“最初记忆”的载体。她抬头看向天空，裂口正在慢慢愈合，阳光却已经洒满了大地。
或许遗忘与存在本就是一体两面，就像阴影永远伴随着光明。但只要有人愿意记住，愿意守护，虚无就永远无法吞噬这个世界。
渡鸦再次振翅飞起，朝着星尘之源的方向飞去。四人相视一笑，跟了上去。他们的脚步不再匆忙，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前路还有多少挑战，只要彼此记得，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