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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吃水深重,船舱内,稻谷、粟米堆积如山,间杂布匹、药材,甚至几箱压舱的银锭,在晨曦中闪着诱人的冷光。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粮食混合的奇特气味,如此甘甜,如此令人心醉——两个月了,终于活过来了!

皮岛一处简陋的码头早已人声鼎沸。

朱袁章亲至,看着张继善和霍骁二人带着一身硝烟与海水跃下船舷。

“好!”

朱袁章伸手重重拍在两人肩上,掩饰不住激动:

“张将军,霍将军,扬我水师之威!

吩咐下去,将士们,辛苦了!

所有参战兄弟,赏银翻倍!酒肉管够!”

“万胜!万胜!”疲惫却亢奋的吼声直冲云霄。

在乱世中,能有这么一处海湾,能有这么一个领导,该是幸事!

张继善沉闷了十多个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跟着少帅,就是两个字——“真他娘的痛快!”

粮船卸货,金黄的粮食流入岛上几乎见底的军仓。

朱袁章坐在马上,看着码头外聚集的、面黄肌瘦眼巴巴望来的流民,声音朗朗传开:

“粮,有了!

是咱们的兵,用命从建奴的嘴里夺回来的!

岛上父老,凡登记造册、确无生计者,今日起,凭牌领赈济粮!

有力气的,来盐场、来码头、来修营寨,以工代赈!

大家记住,有本帅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

本帅只有一个条件,要绝对服从你们什长的命令!

谁要是不听话,违反什长的命令,轻则挨打,重则,连座,再严重者,驱逐出本帅帐下,永不录用,明白吗?!”

短暂的寂静后,是震天的欢呼与哽咽的哭喊。

“少帅威武!

“活菩萨啊!”

无数枯瘦的手颤抖着伸向分粮的军士,

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名为希望的光。

这一刻,人心,比那满仓的粮食更重。

见少帅不顾名节也要为他们找来粮食和物资,打散整编到朱元璋嫡系部队里的原刘氏士兵们泪目了。

跟着少帅,就是有希望啊。

不光是他们,还有岛上的贫苦百姓,还有不断涌入的流民,

听说只要他们付出力气,听话,别惹事儿,少帅就能保证他们吃饱饭。

这简直是天菩萨降世临凡啊。

于是,朱袁章的营盘前从早到晚,甚至暗夜里都有人徘徊不去,

就等着第二天,能够早点被登记上工,干什么都行,他们只要吃饱了,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

另一边,

庆功宴就摆在粮仓前的空地上,中层将领和朱袁章最贴身的十几个亲兵,围坐一桌!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一个个豪情万丈,畅快淋漓!

张继善双眼通红,难掩心中激动,经此一战,少帅算是接受他了,他双手捧酒敬朱袁章:

“感谢少帅给小的这个机会!

还请少帅想办法,把小的调来少帅麾下,

小的定会披肝沥胆,死而后已!”

朱袁章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张将军勇武盖世,该是本帅谢谢你才对!

只是...”

桌上一下子陷入安静。

众人都看着朱袁章,不知道这个'只是'的后面是接受还是拒绝。

朱袁章深吸一口气,郑重的说道:

“只是,只有将军一个人愿意追随本帅吗?”

张继善激动了,满脸涨红,赶紧抱拳拱手:

“不敢隐瞒少帅,小的手下有两个守备,十二个把总,至少有一千三百五十四人愿意追随少帅!”

说着还从怀里掏出早就写好的名单,上边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鲜红的手印!

朱袁章指尖在那份沉重的名单上来回摩挲,

这是一份信任,同时也是更沉重的责任。

他目光扫过远处那一百来号站成方队的水师汉子,虽然看不清,他却能感受到他们炙热期待的眼神。

“一千三百五十四人?”

朱袁章突然轻笑,抓起半只烤羊腿扔进他的怀里:

“张将军这账算得,倒比梁满仓还精细。

你可知道,光是管这些人吃一顿饱饭得浪费多少粮食?!”

满桌哄笑中,梁复涨红着脸要说什么,却被小九儿一把按回座位。

燕翎趁机拎起酒坛给众人续酒,冰凉的铁护腕碰在陶碗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张继善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还是粮食的问题!

是啊,弟兄们也是为了能够吃上一口饱饭啊。

可是少帅说的也没错!

那是一千多人,不是一个人!

就在他感受到绝望之际,朱袁章突然起身,看着那一百多号人:

“既然弟兄们不嫌咱庙小,明日辰时,带着你的船队来南码头。

记住,只带你的心腹即可。”

张继善喉结剧烈滚动,酒液顺着胡须滴在铠甲上。

他刚要单膝跪地,就被朱袁章用刀鞘抵住肩甲:

“先别急着拜我。

要跟着咱,你没问题,他们,咱得考验一下吧?

你也知道,现在粮食比人命贵多了。

咱这个人,重诺,一旦答应收留你们,就不会厚此薄彼。

咱兄弟吃的上的,他们也得吃的上。

明日,咱会想办法考考他们。”

张继善双手抱拳,极力隐忍着内心的激动:

“小的谢少帅天恩!

少帅放心,他们的忠诚,小的来作保!

但凡有人敢反噬少帅!

小的亲自砍了他!”

......

当夜子时,朱袁章大帐仍亮着松明火把。

燕翎正汇报缴获明细:“......稻米两千石,粟米八百石,另在底舱发现这个。”

他拿着一个捆扎严实的油布包,打开竟是幅标注满朱砂记号的朝鲜沿海布防图。

“这是刘兴治想要送给皇太极的投名状吧?”

朱袁章指尖点在全罗道水军大营的位置:

“李倧这老狐狸,一边给咱们送粮,一边给皇太极递刀子。看来这俩月他有点儿飘了,都忘了谁才是他的祖宗了!”

他突然将地图拍在案上:

“卫沧!”

帐外立刻闪入个精瘦汉子,左脸疤痕在火光下泛着青紫。

“带夜不收去趟珍岛。”

朱袁章蘸着酒水在案上画圈,

“查清楚这些标记是不是诱饵。然后仿照李徖的口吻给建奴去送个信儿...”

待众人退下,小九儿从阴影处转出:

“大哥,沈世魁次子沈永忠今晨乘船离开了。”

“好!这可真是瞌睡送枕头。”

小九儿也很兴奋,沈世魁看到大哥抢了那么多粮食回来却都入了自己那一协的粮仓,自然是眼红坏了。

如今,他先沉不住气,刚好给了大哥动手的理由。

“大哥你真要收编张继善?

他那些战船虽然好,可是如今海运线封锁,怎么也躲不过登州水师的巡查吧。”

“所以才要借朝鲜人的刀,李徖不是蹦跶吗?!”

朱袁章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旧伤疤,本来他还在想怎么考验张继善的手下,结果,沈永忠出海了,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好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计谋:

“让梁满仓明天放出风声,就说......”

声音渐低,只是听到命令的小九儿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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