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萧县的路上。
魏军大队哨骑纵马而过,偶有哨骑向两边山林射箭试探。
哨骑过后,魏军先头骑兵呼啸而过,然后中军大队撼天动地而来。
春风吹过,吹动山林两边的树叶。
突然,鼓声雷动,响彻云霄,山上宋军士兵冒头而出,接着箭矢如雨,滚石、滚木接着轰隆而下。
轻装行军的魏军或伤或亡,片刻间就倒了一片。
“有埋伏!”
魏军大惊,军士们瞬间乱做一团。
魏军主将拓跋那久经沙场,乃当世名将,顿时喝道:“不要慌,列阵,列阵!”
“杀啊!”箭矢停下,薛安大吼,一马当先,怒目横矛,冲了出去。
只见薛安都左突右刺,一小会儿功夫,便杀了十余人,宋军见薛安都如此勇猛,纷纷效仿,拼命喊杀。
震天的杀声,混合着怒吼声,惨叫声,哀嚎声,充斥着这片天地。
不到一刻钟,魏军的轻装简阵便被冲垮,魏军各自奔逃。
宋军对魏军展开一边倒的追击屠杀。
此时,绕是拓跋那再如何强悍,局面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拓跋那果断策马而逃。
山上的刘诞见薛安都勇不可当,感叹道:“如此勇将,他们怎能不善用?”
薛安都出身河东薛氏,公元444年起兵反魏,兵败后446年投降刘宋。
去年北伐,薛安都围攻陕城,北魏洛州刺史张是连提率兵来援,宋军不能敌,薛安都盛怒之下,摘下头盔,接下盔甲,只穿一件两当衫,杀得魏军退兵。
次日,薛安都在城南列阵,曾方平对薛安都说:“今强敌在前,坚城在后,正是我等取死之日。你若不进,我当斩你;我若不进,你斩我也!”
薛安都道:“正是,正当如此。”
两军开战,薛安都挺身奋击,拼命冲杀,流血凝肘,矛折之后,又换矛再入,带兵杀得魏军大溃,薛安都也斩张是连提。
但就是这样一员悍将,最后却不得不投降北魏。
刘诞感叹之时,薛安都见拓跋那逃跑,立刻策马追了上去,拓跋那身边小将见薛安都追来,调转马头,想拦住薛安都。
但这小将刚到薛安都跟前,便被薛安都握矛一刺,捅了透心凉。
拓跋那见状,吓得狠狠拍打胯下战马,奋力奔逃。
薛安都紧追而去,两人渐渐跑出了刘诞的视野。
刘诞看两人跑远,将目光投入战场之中。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
残阳如血,撒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之上,与地上猩红的血相互映照,整方天地一片鲜红。
刘诞策马而出,目光扫视战场。
宗越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兴奋道:“大王,战果还未统计完成,不过初步估算,此战我们杀敌当有六千余,俘虏一千余人,另外救回被索虏挟持的百姓一万多人,缴获物资器械更是数不胜数!”
“嗯。”刘诞点头,“在前面埋锅造饭,吃了饭,今晚去彭城扎营。”
“是。”宗越领命去了。
过了半晌,薛安都策马而来,到了刘诞跟前,翻身下马,可惜道:“大王,让拓跋那跑了,他马太快,末将没追上。”
刘诞看着浑身是血的薛安都,伸手擦了擦薛安都脸上的血,拍拍薛安都的肩膀,带笑道:“将军勇不可挡,就当暂且饶他一命。”
薛安都闻言,咧嘴哈哈大笑,道:“大王神机妙算,我等才有此大胜!”
“全靠弟兄们用命,回去我便给兄弟们请赏。”刘诞笑了笑,“走,先吃饭。”
刘诞与将士们一同吃饭,正有说有笑,一士兵走到宗越耳边嘀咕了几句,宗越听罢,来到刘诞跟前,道:“大王,有一伙狂徒,说要接他们兰陵县的乡亲回家。”
“哦?”刘诞有些惊讶,“兰陵县据此一百多里,他们怎么追到这里的?”
“这……”宗越刚才忘了问了。
刘诞道:“带他们过来,若真是来接兰陵百姓的,就让他们接回去。”
“是。”宗越去了,不一会儿,便领着三个男子走了过来。
“拜见大王。”为首的男子给刘诞行礼。
刘诞看了一眼这男子,只见他三十多岁的模样,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副壮汉模样。
“你们是怎么追到这里的?”刘诞问道。
这男子道:“回大王,索虏南侵,抢了我们的粮,杀了我们的人,又抓了一些乡亲,前几日我听到消息,得知他们要北归,便和乡勇们商议,看能不能救乡亲们回来。”
历史上,北魏北归之时,确实有不少百姓忍不了北魏的烧杀抢掠,自发组织起来,袭击魏军。
“如此看来,倒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刘诞夸赞了一句,转对宗越道:“问问百姓们谁是兰陵县人,若认识此人,便跟此人回去吧。”
“是。”宗越领命。
“多谢大王!”这男子行礼拜谢,眼睛却盯着刘诞手里的饭。
刘诞注意到男子的眼神,吩咐士兵道:“给他们些吃的,缴获的粮,也给他们一些做盘缠。”
“谢大王!”男子磕头拜谢。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刘诞默默感叹一句,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哦,先前忘了说了,小民姓周,名盘龙。”
“周盘龙?”刘诞语气惊讶。
“正是。”周盘龙一边回复,一边接过士兵递过来的饭,大口吃了起来。
刘诞仔细打量了周盘龙一眼。
兰陵县人,年龄也对得上。
周盘龙,这可是南北朝顶尖名将,而且是武力值点满的顶尖名将,比薛安都只强不弱。
更关键的是,他和已经成名的薛安都不一样,此时他还是无名小卒,也没有家世。
刘诞起了收入之心,问道:“若是此次我们没有救回你的乡亲们,你也没办法接他们回去,你打算怎么做?”
“小民只能去投军。”周盘龙叹了口气,“只靠乡勇,难以保全家小。”
“回兰陵投军吗?”刘诞问。
周盘龙道:“护军将军萧将军此时也在彭城,他也是兰陵人,小民想去投他,但他身份高贵,小民必定见不到他,不过兰陵的萧道成将军也在彭城,听说还做了军修,不知萧道成将军愿不愿意留我。”
刘诞道:“你想求个什么职务?”
“能做个伍长,小民就心满意足了。”周盘龙道。
“你也是忠勇之士,你跟着我,我让你做什长,怎么样?”刘诞主动道。
“啊……”周盘龙惊了,忘记咽下嘴里的饭。
当然,周盘龙之所以惊讶,不是什长是个多大的官,而是刘诞居然主动要用他。
现在是门阀时代,以刘诞的身份换了别人,对周盘龙这样的小民,不要说留在身边用,就是主动和他说话,都算侮辱身份。
“你不愿意?”刘诞见周盘龙不说话,又问道。
“愿意,小民自然愿意。”周盘龙咽下嘴里的饭,连忙回复。
“你家里还有谁?”刘诞又问。
周盘龙道:“父母已逝,现只有贱妻杜氏,和一个五岁的小儿。”
刘诞点点头,想了想,道:“你把兰陵的乡亲们送回去,然后带上妻儿来彭城找我。”
“是!”周盘龙大喜,手里的饭更香了。
吃了饭,刘诞与周盘龙暂时分别,带着大军向彭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