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宋青墨一时气结,指着洪冼象的手指在颤抖。
可洪冼象的说法也无可指摘,宋青书与张无忌同为三代弟子,他虽是宋青书族弟,可终究年龄小,师门矮了一辈。
张无忌代父收徒,与洪冼象做了师兄弟,他可不该叫一声“小师叔”么?
洪冼象眼含笑意看着宋青墨,明知道他张不开嘴,还是满怀期待。
毕竟“小师叔”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有些遥远而陌生了。
“你什么你?你该叫什么?”
宋青墨心中欲抓狂,却迎面看到宋远舟的锐利眼神,向他微微点头示意。
他强压怒意,憋了半天,才小声憋出一句:“小……师叔,还请示下。”
“哎……对咯!”
洪冼象拊掌大笑。
随后装腔作势地想了一会,才摊手道:“上半阙我忘了。”
“锵!”
宋青墨手中的佩剑陡然出鞘半寸。
宋远舟按压下他的手背,废了好大的劲才强压回去。
过了半晌,宋青墨才咬牙道:“当真以为你不开口,我就破解不了这散曲了吗?”
他朝陈青玄稽首道:“陈师叔,您道乐造诣深,可否见过这样定式的曲牌?”
陈青玄除了医术不错,还钻研道乐,也就是所谓的“武当韵”,平日率弟子出行总是吹萧捧笙,丝竹齐鸣,颇有些扶摇子陈抟“行歌坐乐,日游市肆”的架势。
陈青玄见宋青墨态度恭谦,礼数又拿捏得足,不禁嫣然一笑,接过书帖一瞧,瞬间被一气呵成的笔意所吸引。
接着连续念了两遍,也不知道与当今哪首曲作名家的曲牌对得上。
“这词儿写的西蜀、东越,应该是大宋朝之前的历史,摸约是五代时期词牌发迹时候的作品。”
说完从弟子手中接过玉箫,试着以一首知道的词曲套上去,却感觉平仄违和,随后放下玉箫摇摇头。
宋远舟、程白虹等前辈见陈青玄都无可奈何,不禁皱眉道:“奇怪,莫非不是某个词牌、曲牌,是这道士胡编乱造,写的打油诗?”
“连陈青玄师妹都识不出来?”
陈青玄笑道:“各位师叔伯,青玄只是山上演奏道乐的,这世间词曲何止千万,我认不出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不过,我倒想到一人,也许可以知道这词的上阙。”
“谁?”武当几位前辈都很关注。
陈青玄神秘一笑,俞岱岩似乎已经有了答案:“莫非是……第八峰?”
众人听到“第八峰”三个字,年纪较轻的一脸疑惑,而年长的纷纷面露难色。
陈青玄道:“那位不出世的八师叔,整日在翠微峰上深居简出,餐岚饮露,世人都忘了他还有一手吹笛操琴的神技了,他的音律造诣,可比弟子高明得不知多少!”
宋远舟道:“那位师弟……不是掌教真人亲传弟子,但他的师父与掌教真人一同求道,私交甚笃,关系莫逆。
“可他脾气可乖戾得很,要让他来紫霄宫,师父他老人家都未必能请动,赵敏都带人踏破山门了,也没见他有任何动静。”
宋青墨奇道:“怎地没听说过这位师叔祖?竟然连掌教真人也唤不动,莫非是挟势自重,武功比七位师叔祖如何?”
宋远舟苦笑不语,俞岱岩叹道:“自然是略压一筹。”
宋青墨点头道:“那还好,不算离谱。”
俞岱岩补充道:“我是说他一人,对阵我们武当七子。”
众年轻弟子:“?”
就连洪冼象也震惊了,常听谷虚师父说,当年武当七子年轻时,曾合力施展阵法“真武七截阵”,剑阵一旦启动,七柄剑如七星连珠,呼啸有雷鸣。
相传张三丰当年观想龟、蛇二峰得出灵感,创立此阵,剑阵一成,果然如龟蛇二种灵物一般有了神意,连他自己落入剑阵中,都花费了一百多个回合才出来。
莫非这位神秘的八师叔祖,武道修为也能比肩张三丰、张无忌二人不成?
宋远舟与程白虹、钱海等人一合计,决定前往翠微峰拜访第八峰主人。
而洪冼象也被吊起了胃口,好奇心驱使,也想一同前往,见见这位传说中的武当第八子,也是唯一的“暗子”——陆幽篁。
也不知究竟有没有传闻的那么神通广大,真能知道这首《月下大庚角誓杀帖》的上阙词?
洪冼象邀请张无忌一同前往,张无忌却婉拒。
“本次下山,我与杨左使、韦蝠王一路打探赵敏等人的消息,终于在黄龙镇跟上他们。我们趁着他们手下疗伤敷药之时,闯进毡帐,终于夺下黑玉断续膏!”
俞岱岩、殷梨亭闻言顿时眼神一亮,神色激动不已。
洪冼象却眉心微蹙,心想赵敏心思狡诈,为何会如此轻松顺利?
“张……师兄,那黑玉断续膏,可有验过真假?”
张无忌道:“那黑玉断续膏是西域金刚门独门秘方,哪有参照物可以核验真假?我当时见那阿三桌前放着一只药瓶,料想那赵敏诡计多端,恐怕是以假药为诱饵,引诱我上当。”
“哼,我留了个心眼,放任那瓶药不取,转而从阿三骨折的手臂上刮下一层药膏来,如此定然万无一失!”
俞岱岩与殷梨亭眼神充满赞赏,道:“无忌孩儿,好算计!”
洪冼象思索片刻,还是提醒道:“师兄,最好还是在山上找一条看门的大黄,先打断它的腿,再上药试试效果!”
张无忌道:“师弟所虑周全,但伤筋动骨一百天,眼下没有那个时间了。杨左使收到五行旗的加急密信,信上讲淮上义军战况不妙,被王保保两路大军夹击,突围艰难……”
俞岱岩道:“无忌孩儿,如今你肩负驱逐元虏的大计,切不可耽误于这些琐事,这二十年来我本来治疗无望,就算无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尽管用药吧,师伯相信你。”
张无忌点点头,他师从蝴蝶谷胡青牛,自然也算得上是一方圣手,再加上有陈青玄为助手,几人很快便安排起俞岱岩、殷梨亭的治疗。
而洪冼象则一半被迫、一半自愿的跟着宋远舟等人前往翠微峰。
翠微峰位于武当后山,是七十二峰中最不起眼的一座矮峰。
一行人黄冠道袍,穿林溯溪,在连绵不绝的山势间行走,仿佛一枚打水漂的石子融入万顷松涛。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处既幽且深的竹林,都觉得周遭景象与前山迥然不同,风移影动,竹影婆娑,隐约闻见洞箫呜咽,好一块隐居的风水宝地。
洪冼象站在竹林前,想起了小王师兄的小竹楼。
因为这里同样有一座竹楼,翠竹掩映间,一角茅檐映入眼帘,檐下疏篁十二茎。
洪冼象看见柴扉大开,院子里水缸卧着荷叶,小炉烹着茶壶,拿着小扇子看火的姑娘趴在桌上酣睡。
一行人也终于见到萧声的来源,一位青衫落拓的老者踩在竹尖上,将一竿竹子压成一弯饱满的圆弧。
宋远舟率先作了个道揖,朗声道:“灵应峰二代弟子宋远舟,率同门拜访陆师弟。”
洞箫声忽然断绝,四周俱寂,对方简单撂下一个字:
“滚。”
随后曲声续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