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郡府门前,正午的阳光异常耀眼。
百余名亲兵已整队完毕,玄色号衣在阳光中泛着冷光。
李世民立在阶前,亲手为司马瑗系上披风的玉扣,指尖触到她颈间微凉的肌肤时,忽而顿住:“怎么,有心事?!”
司马瑗避开他的目光,伸手拂去他肩甲上的浮尘:“夫君此去襄阳道险,务必小心,妾身备了伤药在行囊第三层。”
李世民握着她的手道:“夫人,你还怪我不听你说的吗?”
“夫君已有决断,妾身岂敢有异。”
李世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如夫人还担心那黄射,不如留下五十人,护在府上。”
那黄射虽然不值得信任,但李世民觉得他此刻已经答应效忠,而且蔡中又死在江夏,加之他又与江东有杀父之仇,他还能投靠谁?
自立门户?
李世民相信自己的眼光,黄射这人外强中干,绝不敢那么干!
李世民不是没想过要解除黄射的兵权,但这石阳城的驻军中十有八九都是黄家的私兵而来,贸然除去黄射,恐生变故。
虽黄射治军不严,又克扣军饷,下面多有怨言,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司马瑗道,“夫君此去,若黄射要反心,这五十人也挡不住他。不如将百人尽数带走,即便那黄射有二心,府中无人,他也不可能伤我等性命,如此反而安全。”
李世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寻常妇人,家中无主,自然是想着多派些侍卫在身边,这司马瑗却反其道而行。
如果府中有侍卫,黄射真打过来,难免一场厮杀,到时反而容易出事。
司马瑗有胆有谋,比之李世民身边的房玄龄杜如晦也不遑多让。
“夫君既已做了决定,不可再瞻前顾后。府中事务君切放心,妾身自当安排妥当!”
“你就依夫人所言!”说完,李世民翻身上马,带着近百名士兵往城门而去。
待得李世民走远,司马瑗转身吩咐李江道:“你带几个机灵点的人,在大营外蹲守,一旦有兵马调动,速报于我!”
“是!”
与此同时,江夏兵营的中军大帐内,黄射正对着舆图焦躁踱步。
昨日,他见蔡中被杀,一时心慌,投了刘琦。
经过一晚考虑,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亏。
帐下,李刚抱拳道:“将军,蔡瑁虽狠,却握襄阳精锐,若与他联合,共讨刘琦,这江夏必然还在少将军手里!”
“住口!”黄射一拍桌子,“刘琦虽杀蔡中,却未动我一兵一卒,反以礼相待。如今背盟,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嘴上如此说,他心里懊悔的不也是投了刘琦吗。
只是背信之事,不好说出口而已。
黄师从旁插话,“刘琦势单力薄,蔡瑁若挥师南下,江夏必破!我黄家在安陆经营三代,难道要随他一同葬身?但,蔡瑁此人多疑,少将军投刘琦的事,必然被他知晓,即便现在投他,也有间隙,难保他不会秋后算账!”
“那你说如何是好?”黄射根本没想过这李刚竟能说出如此有条理的话来,心里一时疑惑起来。
“少将军,我为你引荐一人!”
帐帘掀开,一名商贾打扮的人缓步走入帐内。此人身长七尺,面容刚毅,腰间玉佩随步轻晃。
“鲁肃,鲁子敬,见过黄都尉!”
“你是!””
鲁肃长揖到地,目光扫过帐内狼藉,“某奉破虏将军之命,特来为黄都尉解困。”
破虏将军?!
“你是孙权的人?”
“正是!”
黄射皱眉按剑,怒指黄师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通敌密谋!”
又对鲁肃道:“你家主公杀我父亲,此仇不共戴天,有何可谈?”
黄师躲到一边:“少将军且听子敬话语,再行论罪不迟!”
“将军此言差矣。”鲁肃抚掌而笑,“我家将军与黄家仇怨,却皆因刘表而起。当年,黄公杀我家将军父亲孙坚,结下仇怨,我家将军才三番五次来犯。
但,这不过军争而已。
现,两公均已逝,此仇已解。
今将军若愿归顺江东,吴侯愿以江夏太守之位相赠。”
黄射按下剑来,手指在剑柄上碾出青白:“公子琦待我不薄,岂可变节?”
鲁肃笑道:“若黄都尉投的是蔡瑁,今日肃也不敢来江夏大营。”
“何解?”
“都尉,应知此刘琦来江夏本是避祸!如此胆小怕事之人,怎可委身?就算他此时醒悟,但时机已失!若当日在襄阳时,刘琦能联合蒯家,拒蔡家,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江夏兵强,但君可知襄阳有五万甲士,零陵有五万水军,只要蔡瑁动手,江夏能抵挡几日!”
听闻此言,黄射脸色已变得极为难看。
“那我也可投蔡都督!”
鲁肃轻笑一声:“黄都尉,你投刘琦之事,已经人尽皆知。当年刘备兵败投刘表,蔡瑁因嫉妒刘备,便设宴伏兵,打算杀他。你若投这等小人,虽可保一时安稳,当不是长久之计。”
鲁肃趁机进言:“吴侯求贤若渴,将军若献江夏,江东水师三万即刻进驻江夏,由黄将军领兵,届时还怕他蔡瑁不成?”
这番话如重锤击在黄射心上,他想起父亲黄祖镇守江夏多年,最终却落得身首异处,而刘琦虽勇,却无根基——与其在夹缝中求生,不如另投明主。
恰在此时,帐外传来一声怒喝:“吴狗,居然在此蛊惑人心!”
傅肜拄着拐杖撞开帐门,额上鞭痕尚未愈合,眼中血丝暴起:“公子不可听信此人花言巧语!”
说着,傅肜拿起拐杖,往鲁肃投去。
鲁肃一躲,那拐杖掉在黄射面前的案上,把案上的书简砸落一地。
“黄师,李刚,把傅军候请出去!”
“是!”
“你们敢!”
傅肜牙关紧咬,嘴唇渗出血来:“黄射小儿,你父亲尸骨未寒,你便要投敌,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英灵吗!”
“放肆!”黄射被戳中痛处,拔刀指向傅肜,“黄师,李刚,将这老匹夫拖出去斩了!”
“将军不可!”鲁肃急忙阻拦,“傅军候乃黄祖旧部,杀他恐失军心。”
黄射喘息着收回刀,眼中闪过狠戾:“绑起来!关入地牢!若再有妄言者,同罪!”
黄师,李刚两人上前时,一左一右架住傅肜。
傅肜却忽然发力,挣开束缚,扑向黄射却。可他身上有伤,不及近身,就被李刚绊倒在地。
他望着帐外飘扬的“黄”字大旗,忽然惨笑:“好,好一个黄家子孙!我傅肜瞎了眼,竟跟了你这等小人!”
看到傅肜一瘸一拐的身影离开,黄射转身看向鲁肃,声音嘶哑:“先生方才所言,可当真?”
鲁肃捋须微笑,从袖中取出一份信笺:“吴候早已留书,只待将军献城之日,便是都尉拜将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