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盘踞云卢县多年,根深蒂固,等风头一过,他们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魏真此刻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他的意识,正沉浸在那个唯有他能看见的“奸臣聊天群”里。
魏真心中了然,和珅所说的“炸药”,正是严嵩之前提到的那封“密信”。
【和珅:民心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今这水已经被童谣搅浑了,百姓们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怀疑,但他们的力量是散的。
你需要给他们一个宣泄口,一个能让他们所有怒火都凝聚起来爆发的宣泄口。
那封信,该准备了。】
魏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拐子张,目光灼灼。
“张舵主,民谣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餐,现在才要开始。”
“我需要你帮我办两件事。”
魏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大人请讲!”
拐子张精神一振。
“第一,想办法,从县衙里给我弄一份黄明德亲手书写的公文出来,任何公文都可以,我需要他的笔迹。”
“第二,给我准备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笔要狼毫,墨要徽墨,纸要澄心堂纸,记住,都要最好的。”
拐子张虽然不解魏真为何要这些东西,但他没有多问。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阶下囚,正在下一盘足以颠覆整个云卢县的大棋。
“没问题,县衙里有我的人,大人请静候佳音!”
拐子张重重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丐帮的能量是惊人的。
仅仅过了一夜,拐子张便再次出现在牢中。
这一次,他带来了一个包裹。
“大人,这是黄明德半夜前下发的一份催缴秋粮的公文底稿,确定是他的手笔。”
拐子张将一份泛黄的公文递给魏真。
“这是我花十两银子,买通了县衙里一个轮值的衙役,从文书房里顺出来的,神不知鬼不觉。”
他又打开包裹的另一层,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墨香扑鼻。
魏真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松烟与麝香的墨香,仿佛一剂强心针,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仔细地摩挲着冰凉滑润的砚台,感受着狼毫笔杆温润的触感,眼神中透出一股久违的锐利。
“张舵主,这些东西,我很满意。”
“外面的火,不要让它熄了,但也不要再添新柴。”
“让弟兄们都沉寂下来,黄明德和李虎现在是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警觉。”
“暴风雨来临之前,天空总是最平静的。”
魏真将那份公文底稿小心翼翼地收好,对拐子张说道。
“大人放心,我明白。”
“那我先告退,静候大人吩咐。”
拐子张躬身道,态度恭敬。
“去吧。”
待拐子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魏真才将那份催缴秋粮的公文在简陋的木板上缓缓展开。
他的意识沉入脑海,奸臣聊天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严嵩那标志性的苍老而倨傲的发言首先跳了出来。
【严嵩:哼,笔力孱弱,结体松散,状如死蛇,此等货色也能在朝为官,掌一县之印?
大乾朝的科举,真是越来越不堪了!】
和珅那圆滑讨好的字眼立刻跟上,如同最默契的捧哏。
【和珅:阁老所言极是!这字里行间,毫无章法,更无半分风骨,哪能跟阁老的书法相提并论?
下官至今还珍藏着您当年亲笔题写的那幅《青词》,日夜观摩,奉为神品啊!
那才叫银钩铁画,龙飞凤舞!】
曹操看了一眼黄明德的手书,发了个嗤之以鼻的表情,懒得评价。
他所在时代,书法还未成规,但不影响他的审美。
【曹操:别在此说些无用的废话了,让这小子赶紧写两笔,看看成色如何。
能模仿,便可成事!
魏真没有理会群里的喧嚣,他屏息凝神,将澄心堂纸铺开。
拿起狼毫笔,蘸饱了徽墨,试图模仿公文上的字迹,写下“黄明德”三个字。
然而,笔尖落下,他自己先皱起了眉。
那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墨迹深浅不一,结构更是松垮得不成样子,与原迹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别说模仿其神,就连形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群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嘲讽。
【和珅:咳……小子,你这字,宛如雨后蚯蚓爬过,毫无风骨可言。
本官当年在军机处,每日批阅的奏章堆积如山。
从未见过如此……如此有碍观瞻的笔迹。】
严嵩的评价更是毫不留情,字字如刀,戳在魏真的心口上。
【严嵩:就你这破字,能中进士,怕是主考官瞎了眼!
此等笔迹,连童生试都过不了!
若是在本阁主考的会试上,看到这等卷子,莫说录取,戒尺早已打断十根!直接叉出去!】
【曹操:……】
连一向不拘小节的曹操,都罕见地沉默了。
魏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憋着一股气,却无从反驳。
他本是寒门出身,读书全靠苦学,哪有余钱请名师指点书法?
能将一手开书写得标准一些,已经是他全部的能耐。
【曹操:罢了,字丑便丑了。
严阁老,你方才不是说得头头是道么?
别光说不练,直接告诉他如何模仿,不就行了?】
【严嵩:曹丞相不知,这模仿其形易,模仿其神难!
书法之道,一笔一划,皆有其气韵流转。
起笔的力道,行笔的疾徐,收笔的顿挫,乃至墨色的浓淡干湿,都蕴含着书写者当时的心境与长年累积的习惯。
外人模仿,形似而已,在真正的行家眼中,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滞涩与刻意。
一丝一毫的破绽,都可能让你万劫不复!】
严嵩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将魏真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浇灭了。
他知道,严嵩没有危言耸听。
伪造信件,一旦被识破,那便是构陷官员的大罪。
罪加一等,神仙难救。
他看着自己写下的那三个丑陋的字,又看了看黄明德那虽“状如死蛇”却自成一体的笔迹,巨大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但他眼中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复仇之路,岂会一帆风顺?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羞辱与不甘尽数压下,在脑海的聊天群中,一字一顿地打出了几个字。
【魏真:请……阁老……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