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让原本嘈杂的群里再次安静下来。
和珅识没开口,曹操也正在一旁只看看不说话。
良久,严嵩那倨傲的发言弹出。
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为人师表的威严与自得。
【严嵩:孺子尚有可救之处。
也罢,老夫今日便让你知晓,何为书法!】
魏真精神大振,正襟危坐,宛如一个即将聆听圣训的学子。
然而,严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愣住了。
【严嵩:把那封破告示扔到一边,你现在还不能学它!
先给老夫练最基础的笔画!从横、竖、撇、捺开始!】
“横?”魏真一怔。
【严嵩:不错!你以为‘横’就是画一条线吗?
蠢材!听好了!
一画之內,变起伏于锋杪。
一点之间,殊衄挫于毫芒!
手、腕、肘、肩、身,五力合一!
给老夫听好口诀,逆锋起笔,中锋行笔,回锋收笔!
你那一笔下去,死气沉沉,如僵尸卧倒,给老夫重写!】
魏真不敢怠慢,立刻凝神静气,按照严嵩的苛刻要求,开始练习最简单的“横”。
然而,这简单的一笔,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严嵩:力道太重!你是想把纸戳穿吗?
行笔太快!飘忽不定,心浮气躁!重来!
收笔为何如此潦草?一笔之势,尽在于末!
你这是虎头蛇尾!废物!】
严嵩的呵斥,如同魔音灌耳,不断在魏真的脑海中回响。
昏暗的牢房里,魏真仿佛陷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
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处的环境。
眼中只有眼前那一方白纸,耳中只有严嵩的教诲。
他的手腕很快便酸痛欲裂,仿佛要断掉一般,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团团墨迹。
囚服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他脚边写废的纸张,从一张,到两张,很快便堆起了一小堆。
每一张纸上,都画满了不成形的笔画,记录着他的失败与挣扎。
“吱呀——”
牢门上送饭的小窗被打开了。
狱卒张三端着一几碟小菜,探头进来。
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昏黄的灯火下,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文弱安静的魏大人,此刻正跪坐在地上,一手死死按着桌板,另一只手紧握着毛笔。
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手腕以一个极其缓慢而稳定的速度,在纸上划过。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笔尖,那眼神,专注、疯狂,又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狠厉。
这哪里还是一个待死的囚犯?
这分明是一头被逼入绝境,为了复仇而于暗夜中独自磨砺爪牙的孤狼!
这分明是一头被逼入绝境,为了复仇而于暗夜中独自磨砺爪牙的孤狼!
狱卒心中一个激灵,手一抖,差点将碗摔在地上。
他连忙将稀粥和窝头小心翼翼地从窗口递进去,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敬畏。
“魏……魏大人,用饭了。”
魏真恍若未闻,依旧死死盯着笔尖,手腕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只有那笔锋,在纸上以一种近乎酷刑的缓慢速度移动着。
狱卒不敢再多言,轻手轻脚地退了回去。
心中对拐子张那句“魏大人京中有人”的说法,已是信了十成十。
寻常囚犯,别说待死,便是刚入狱,也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哪有这等疯魔般的意志?
这绝非凡人!
第二天,当天光再次从高窗透入,狱卒前来送饭时,再次被牢房内的景象惊得呆立当场。
原本还算整洁的地面,此刻铺满了层层叠叠的废纸,墨迹斑斑,几乎无处落脚。
而魏真,就跪坐在那片废纸的中央,双眼赤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嘴唇干裂起皮,十根手指被墨迹染得漆黑一片。
他竟已弃了笔,正对着斑驳的墙壁,伸出手指,一遍遍地比划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神情癫狂。
狱卒心中愈发敬畏,对魏真的态度也愈发恭敬,送上的饭菜都比往日多了些许分量。
而在魏真的脑海中,奸臣聊天群里的氛围,也已悄然改变。
严嵩的评价,从最初的“蠢笨如猪”,变成了“尚可”,再到冷冰冰的“重来”。
虽然依旧严厉,却不再是纯粹的嘲讽,反而是一种更加苛刻的磨砺。
【严嵩:不对!忘掉你是魏真,你就是黄明德!
你刚贪了一大笔银子,正得意洋洋地在书房里盘算着如何再捞一笔,如何把锅甩给李虎!
你现在是县太爷,是此地土皇帝!
那股志得意满的跋扈之气呢?
笔锋要带上阴狠!要藏刀!】
和珅也一改往日的纯粹吹捧,偶尔会恰到好处地插话。
【和珅:阁老说的是,魏小子,你得揣摩人心啊!
想想他写这份告示时,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下?
是酒足饭饱后的惬意,还是被人顶撞后的恼怒?
是心怀鬼胎的算计,还是敷衍了事的应付?
情绪,情绪才是字迹的灵魂!
你得把他的魂,注入到你的笔尖里!】
魏真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
他时而想象自己身穿官袍,满脑肥肠,对着一桌珍馐大快朵颐。
时而想象自己拍着惊堂木,对着堂下刁民厉声呵斥。
狱卒送来的饭菜,他看都未看一眼,任其由热变冷而浑然不觉。
随着一沓沓澄心堂纸化作废稿,严嵩的口气虽然依旧严苛,却也隐隐透出一丝认可。
【严嵩:不错,有点意思了。
这个“德”字,心上那三点要轻,要显得漫不经心。
但最后一横,要拉得又长又重,写出那种目空一切的霸道!
还有那个“明”字,左边的“日”要写得方正,显得冠冕堂皇。
右边的“月”那一撇,要带出虚伪的圆滑!
再来!】
【和珅:嗯,开始有那股官场老油条的油滑味儿了,小子,有长进。】
在魏真稍作喘息,活动僵硬手腕的间隙,一直潜水观摩的曹操忽然冒了头,却是问向和珅。
【曹操:和中堂,孤有一问。
这字画伪造,能值大钱?】
这个问题,仿佛瞬间点中了和珅的某个开关,他立刻来了兴致,滔滔不绝起来。
【和珅:孟德兄此言差矣!
这何止是值大钱,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您想啊,前朝名家,如书圣王羲之,画圣吴道子,其真迹流传至今,凤毛麟角,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可真迹就那么多,想要的人却如过江之鲫,这造假的不就有了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