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咚!咚!咚——”
沉闷而雄浑的战鼓声,如惊雷般在云霞山下炸响。
魏真身披甲胄,按剑立于一架临时搭建的帅台上。
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大军”。
虽多是些衣甲不全的官兵、乡勇,但胜在人多势众,此刻齐声呐喊,声势倒也颇为骇人。
“攻!”
魏真一声令下,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阵地。
他目光冷冽,直视着山上的寨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数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
一片稀疏的箭雨便朝着山寨的寨门抛射而去。
只是那箭矢软弱无力,大多连寨墙都够不着,便纷纷坠落。
这更像是一种挑衅,而非真正的进攻。
山寨之上,独眼狼见状,发出了震天的狂笑。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这魏知县有什么本事,就这点能耐?”
他指着山下那看似庞大的阵仗,对身边的头目们不屑道。
“给老子挠痒痒吗?”
“你们看,这就是官兵!一群乌合之众!”
他声音洪亮,充满了轻蔑。
“弟兄们,随我冲下山去,杀他个片甲不留,把魏真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一个稍显谨慎的头目提醒道。
“大当家,小心有诈!”
独眼狼闻言大怒,一脚踹了过去,唾沫横飞。
“诈你娘的腿!”
他恶狠狠地骂道,完全不把提醒放在心上。
“就这软绵绵的箭,能有什么诈?他们就是想用人多吓唬我们!”
他转向李义,大声下令。
“李义,你带一队人守好后山,其余的人,跟老子冲!”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下山去砍下魏真的头颅。
“是,大当家!”
李义恭敬地应道,深深地躬下身子。
他眼中闪过一抹计划得逞的精光,却被低垂的眼帘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独眼狼狂吼一声,亲自提着一柄鬼头大刀。
他率领着山寨八成的主力,如猛虎下山般从寨门冲杀而出。
他们直扑魏真的“大军”。
就在独眼狼率部与山下的官军陷入“酣战”之时,意外发生了。
云霞山的后山,升起了一股与晨雾格格不入的浓烈黑烟。
李义站在粮仓前,冷漠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将手中的火把扔进火堆,火势更大了。
粮草是山寨的命脉,粮仓起火,足以让所有留守的匪徒人心惶惶,阵脚大乱。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丝毫停留。
他转身来到一处隐蔽的山壁前,摸索着扳动了一块不起眼的岩石。
“轰隆隆……”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一道仅容两人并行的暗道,悄然洞开。
暗道口,拐子张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
他身后,是严平带着的十几名身着黑色劲装,手持强弓硬弩的提灯人。
他们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是魏真手中最锋利的刀。
拐子张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
“李当家,辛苦了。”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只是在履行一道程序。
“张爷客气,请!”
李义连忙侧身让开,姿态放得极低,显得十分谦卑。
他现在只求能抱紧魏真这条大腿,不敢有丝毫怠慢。
拐子张不再多言,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一挥手,严平带着十几名提灯人精锐便如游鱼入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暗道之中。
他们将如一把尖刀,直插云霞山的心脏!
前山战场,喊杀声震天。
独眼狼正杀得兴起,眼看就要将官军的阵线冲垮。
他的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自家老巢方向升腾而起的滚滚浓烟!
“火!后山起火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正在冲杀的匪徒们纷纷回头,看到那道冲天烟柱,瞬间军心大乱。
“不好!”
独眼狼脑中嗡的一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不是傻子,前山佯攻,后山起火,这是兵法中最经典的声东击西之计!
“中计了!回援!快回援!”
独眼狼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他急忙调转方向,就往山上冲。
然而,一切都晚了。
当他带着残部气喘吁吁地冲回聚义厅前时,看到的是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拐子张率领的提灯人精锐,如同从天而降的死神,正在对混乱的留守匪徒进行着一边倒的屠杀。
强弓劲弩之下,那些匪徒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纷纷倒地哀嚎。
独眼狼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
他双目赤红,
“李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独眼狼双目赤红,四处搜索着李义的身影。
一旁“战败”回撤的土匪中,李义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靠近独眼狼。
“大哥,莫怪我。”
他声音轻柔,但手中的动作却迅捷如电。
那柄磨砺了无数个夜晚的长剑,在交错的瞬间,以一个诡异刁钻的角度,从独眼狼的后心狠狠捅入!
“噗嗤!”
剑刃穿透甲胄和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独眼狼身体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胸前透出的冰冷剑尖。
他又缓缓转过头,看着李义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独眼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喷出一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你……”
一个字出口,便再无声息。
“砰”的一声,独眼狼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那只独眼瞪得滚圆,死不瞑目。
“大当家死了!”
“大当家被李二当家杀了!”
匪众见状,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彻底崩溃。
他们纷纷扔下武器,跪倒在地,哭喊着投降。
魏真在此时,才带着大部队缓缓登山。
他看着跪满一地的降匪,看着聚义厅前那具尚在抽搐的尸体。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满脸谄媚笑容,提着滴血长剑向他走来的李义身上。
魏真脸上露出了平静的微笑。
云霞山之患,平了。
李义快步上前,在魏真面前单膝跪下,高高举起滴血的长剑。
“大人!”
他声音洪亮,充满了邀功的意味,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天大的富贵,未来的青云路已经铺开。
李义高举着一张染血的羊皮纸,声音亢奋。
“幸不辱命!小人已斩杀首恶独眼狼!”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对于地位与财富的渴望与贪婪。
李义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洗白身份,穿上官服,光宗耀祖的未来。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魏真那双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