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尊严！
还有一个听起来无比强大的组织！
这些过去从未奢望过的东西，如今唾手可得。
那些乞丐、混混、脚夫的眼睛里，开始燃烧起一种名为“欲望”的火焰。
他们开始用一种全新的视角观察这个县城，每一个行人，每一家店铺，在他们眼中都可能变成行走的铜板和银子。
而梁尚君那身出色的轻功，更是让他能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任何需要他的地方。
或是监督，或是传达命令，或是亲自发放赏钱，将整个初生的“蛛网”经营的井井有条。
七天后的黄昏，魏真正在县衙后院的书房里，悠闲地品着一杯新茶。
拐子张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的伤基本无大碍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在黑暗中蛰伏了许久的野兽。
“大人。”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带着一股藏不住的疲惫、后怕，以及更深层次的敬畏。
“嗯。”
魏真头也没抬，只是轻轻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
拐子张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说出话来。
“提灯人……那帮小子，成了。”
“哦？说来听听。”
魏真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们现在走路，真的没声了。”
“卑职今天去看过，有三个小子从我背后五步远的地方走过去，我愣是半点动静都没听见，还是严平叫住他们，我才发现。”
拐子张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还有他们的眼神……”
“他们现在看人，不只是在看你的脸。”
“他们的眼睛，会不由自主地往你的脖子上瞟，像是在估算角度和力道。”
“有时候你跟他们说话，会发现他们的耳朵在微微地动。”
“那不是在听你讲什么，是在分辨你周围还有没有别的声音，在记你说话的语气和习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他们现在……很怕严平，那家伙训练起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是……”
“但是他们，更怕您。”
魏真终于抬起了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问道。
“还有别的事吗？”
他将茶杯轻轻搁在桌上。
“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这声音，如同重锤敲在拐子张的心上。
“有……有……有……”
拐子张意识到自己今天话有点多了，他赶忙说道。
“有什么情报？”
魏真开口了，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他神色自若，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早已锁定了拐子张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拐子张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将一张揉得有些发皱的麻纸，恭敬地呈了上去。
“大人，是‘蛛网’那边，梁尚君手下传来的消息！”
拐子张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兴奋，这可是“蛛网”成立以来，钓到的第一条大鱼！
“城西一品居的伙计是我们的人。”
“他昨晚打烊后，听见一个喝得烂醉的酒鬼在后巷吹牛。”
“说……说县衙那场大火，是他亲手放的，袁员外为此赏了他足足一百两银子！”
他汇报时，语气中带着一丝邀功的雀跃。
拐子张汇报完，紧张地看着魏真，见他没开口，接着补充道。
“我们的人机灵，没敢声张，只是远远地跟了一路。”
“那人……是袁府的大管家，袁福！”
他说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里充满了笃定。
“袁福……”
魏真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是那个老东西。
他之前还在想用什么由头来敲打一下这位云卢县的地头蛇，没想到枕头就自己送上门了。
魏真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说道。
“让提灯人出动。”
“把这个袁福，给我‘请’回来。”
他特意在“请”字上加了重音，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记住，这是他们第一次出活儿，要干净利落，动静小点。”
“另外，别伤他，人带回来后，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本官，要亲自审他。”
他最后这句话，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让拐子张更加捉摸不透。
“啊？好吃好喝？”
拐子张愣住了，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这操作他完全看不懂。
抓了纵火的要犯，不应该是直接上大刑，往死里打，逼问口供吗？
怎么还招待上了？
“怎么，我的话很难懂吗？”
魏真缓缓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眼神明明带着笑意，却让拐子张感觉如坠冰窟。
“不不不！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去安排！”
拐子张吓得一个哆嗦，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不敢再有任何疑问。
这位大人的心思如渊似海，他这种小角色只需要听令行事就够了，揣摩上位这种事，是会死人的。
……
当晚，亥时刚过。
袁福哼着淫靡的小曲，满身酒气地从相好“翠红”的院子里出来。
怀里揣着翠红温存后的余温，嘴里还回味着美酒的甘醇，只觉得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一百两银子，够他快活好几年了。
至于放火烧县衙？
屁大点事！
天高皇帝远，这云卢县还不是他家老爷说了算。
新来的那个毛头小子县令，不过是个摆设，过不了多久就得灰溜溜滚蛋。
他晃晃悠悠地拐进一条回府的必经之路。
那是一条黑漆漆的窄巷。
就在他一只脚踏入巷口的瞬间，巷子深处的阴影里，仿佛有几道黑影蠕动了一下。
随即，黑影与黑暗融为一体，再无声息。
袁福毫无察觉，依旧哼着小曲，脚步虚浮地往前走。
突然，他感觉身后似乎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凉风。
“谁？”
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巷子和随风摇曳的树影。
“妈的，自己吓自己……”
他骂骂咧咧地转回头。
就在这一刹那，一只手如同铁钳般从黑暗中伸出，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嘴。
另一只手的手刀，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不轻不重地砍在他的后颈上。
“唔！”
袁福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只觉得后脖子一麻。
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软了下去。
他被两道黑影一左一右架住，悄无声息地拖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息。
没有呼喊，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惊起一只宿鸟。
巷子，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