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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明德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因恐惧而显得格外狰狞。

“童谣里唱的‘七成七分账’,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虎“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本就是个粗鄙的武夫,此刻更是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尖直指黄明德的鼻子,怒喝道。

“放你娘的屁!”

李虎握刀的手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老子替你干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脏活,你他娘的倒好,把逼死军户的罪名全往老子头上扣!”

“还想让老子永远闭嘴,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让我永远闭嘴?”

黄明德被刀尖逼得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

他没想到李虎竟敢当面拔刀,一时间又惊又怒。

李虎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

“我告诉你黄明德,你想跟我撇清关系,没门,想让我死,那就大家都别活!”

他越说越气,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兄弟们,跟我走!”

李虎怒吼一声,提着刀便冲了出去。

他心中的暴戾被彻底点燃,再也顾不得什么后果。

“这姓黄的不仁,就别怪老子不义!他想让老子死,老子就先抄了他的家!”

他带着手下的几十名家丁,如同一群恶狼,直扑黄明德的私宅。

县衙的护卫们见状,立刻上前阻拦,两拨人在后院便大打出手。

一时间,刀剑碰撞声、怒骂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整个县衙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云卢县的民怨与内斗沸腾到临界点之时,城东的官道上,一队人马缓缓行来。

队伍盔明甲亮,护卫着一顶八抬大轿,不疾不徐地向城门口靠近。

队伍前方,两面杏黄色的旗帜迎风招展,旗上各书八个大字。

“肃静回避”、“钦差巡按”。

轿前开路的校尉勒马立于城门下。

他看着城内混乱的景象和冲天的怨气,眉头紧锁。

随即,他提起中气,高声喝道。

“圣上钦命,巡按御史赵大人驾到!尔等还不速速开城,恭迎天使!”

……

牢房的铁门被推开一条缝。

狱卒张三探进头来,脸上混杂着敬畏与兴奋。

“魏大人!魏大人!成了!全成了!”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这泼天的功劳有他一份。

“外面打起来了,李虎带人去抄黄县令的家了!百姓把衙门口都堵死了!”

狱卒顿了顿,接着说道,声音里满是狂喜。

“还有!钦差!钦差大人到了!”

他指了指外面,眼中放光。

“这下好了,您的大仇得报,马上就能出去了!”

魏真缓缓睁开眼。

他赤红的眼眸中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深邃。

他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反而涌起一股更强的警惕。

棋局下到此刻,黄明德和李虎已是死棋。

但棋盘上,却来了一个新的、更强大的棋手。

自己这波操作,是就此翻盘,一飞冲天。

还是为他人作嫁,落得个“搅乱地方”的罪名,全看这位空降的钦差大人,如何出牌了。

新任巡按御史赵启年,年近四十,面容清癯,眼神锐利。

他是当朝首辅方镜之的得意门生,此番外放巡按,正是为了积累资历,更上一层楼。

看着眼前乱成一锅粥的云卢县,他非但没有恼怒,眼中反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这局面看似棘手,实则是一块送上门的功劳簿!

平息民变,揭发贪腐,救出蒙冤之人……

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他的履历光彩夺目。

“传令下去。”

赵启年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端坐于临时征用的驿馆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立刻接管县衙防务,弹压乱兵,安抚百姓!

“将黄明德、李虎一干人等,全部拿下,听候审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县衙官吏,缓缓道。

“本官即刻升堂,重审魏真一案!”

……

公堂之上,气氛肃杀。

赵启年高坐明镜高悬之下,惊堂木一拍,威势十足。

堂下,黄明德与李虎二人浑身狼狈,被官兵死死按跪在地。

他们彼此怒目而视,若非有人压制,恐怕又要当堂撕咬起来。

“带人犯,魏真。”

随着一声传唤,魏真被带上了公堂。

他依旧穿着那身囚服,但身姿挺拔,面容平静。

行走之间,竟无半点阶下囚的颓唐,反倒像个前来观审的士子。

他走到堂中,对着赵启年深深一揖,不卑不亢。

赵启年打量着他,心中暗自点头。

仅这份气度,便不似寻常人物。

“魏真,堂下跪着的黄明德与李虎,状告你贪墨库银,可有此事?”

赵启年开口问道,声音洪亮,在公堂上回响。

魏真正要开口,脑海中的聊天群却突然亮起。

是严嵩。

【严嵩:住口,此时多说一字,都是错。】

魏真一愣,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心中不解,这明明是自己洗刷冤屈的最好时机。

【魏真:严阁老,此案证据确凿,人……】

【和珅:小子,糊涂!】

和珅的声音在魏真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仿佛能看到这位理财圣手正隔着时空,对自己连连摇头。

【和珅:严阁老的话你还没听懂?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阶下囚!

他赵启年是什么身份?钦差!

他来此地,是来做什么的?是来办案立功的!】

和珅的语气变得循循善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吏在指点后辈。

他把官场那套看不见的规矩,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喂给魏真。

【和珅:你把什么都说了,证据也呈上去了,显得你了?

你把活儿都干完了,他赵启年做什么?坐在堂上听你讲故事,然后敲个惊堂木宣判?

那这天大的功劳,算谁的?是你一个小小县令的,还是他钦差大人的?】

和珅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魏真那套圣贤书堆砌起来的世界观上。

他教的不是道理,而是赤裸裸的人情世故,是上位者与下属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和珅:作为下属,最忌讳的就是抢上官的风头!

你喊冤,他彻查,最终沉冤得雪,贪官伏法,这叫“破获奇案”。

你当堂指证,他顺水推舟,这叫“走个过场”。小子,官场的水深着呢,多学着点!】

严嵩的头像再次闪烁,做了最后的补充。

【严嵩:和中堂所言极是。】

他那阴冷的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赞同。

仿佛这两位分属不同朝代的权臣,在“如何当好一个下属”这件事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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