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蒸笼“咕嘟”冒着白汽,海云帆蹲在灶台边,眼睛直勾勾盯着笼屉缝里钻出来的热气。笼里是刚蒸好的窝窝头,白胖松软,是风铃最爱吃的——她昨天啃着硬饼子抱怨“没力气练剑”,他今早天不亮就缠着后厨老张头学发面,结果面发过了头,窝窝头蒸得歪歪扭扭,像堆胖乎乎的小元宝。
“再蒸会儿就糊了!”老张头叼着旱烟袋,用烟杆敲了敲他的后脑勺,“拿出来凉着吧,丫头片子爱吃热乎的,等会儿来正好啃。”
海云帆慌忙掀开笼盖,一股麦香混着热气扑满脸。他捏着两个最圆的窝窝头,用布包着揣进怀里,刚想往风铃的院子跑,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怀里的窝窝头“咕噜噜”滚出来一个,正好落在灶房角落。
“哎哟!”他慌忙去捡,却见一道灰影“嗖”地窜过来,叼起窝窝头就往柴房跑——是那只总偷东西的灰老鼠,前几天还叼走了闻宝藏的糖块。
“站住!把窝窝头放下!”海云帆“嗷”一嗓子追出去,脚边的水桶被踢翻,“哗啦”一声,水泼得满地都是,他踩在水上滑了个趔趄,正好撞上进灶房找水喝的风铃。
“海云帆你瞎跑什么!”风铃被他撞得后退两步,后背磕在门框上,疼得她龇牙咧嘴,“昨天在炼丹房撒痒粉,今天在灶房演‘追鼠记’,你是跟‘闹腾’俩字焊死了?”
“那老鼠……叼走了给你留的窝窝头!”他指着柴房方向,急得话都说不利索,怀里的另一个窝窝头硌在肋骨上,像块滚烫的小石子。
风铃一听“给你留的”,耳根悄悄红了,嘴上却不饶人:“一个窝窝头而已,至于追得像被狗撵吗?”话虽这么说,却抬脚就往柴房走,“在哪儿?我帮你抓——敢偷我的东西,活腻歪了!”
柴房里堆着半墙干柴,老鼠叼着窝窝头钻进柴堆,尾巴在外面晃来晃去,像是在挑衅。海云帆刚想扑过去,就被风铃拽住胳膊:“傻站着干嘛?堵它后路啊!”
两人一左一右堵住柴堆两侧,海云帆学着猫叫“喵呜”两声,想把老鼠吓出来,结果老鼠没动静,倒把自己呛得直咳嗽——柴堆里的灰被他惊得飞起来,迷了眼睛。
“笨死了!猫叫能吓住老鼠?”风铃瞪他一眼,捡起根细柴往柴缝里捅,“看我的!”细柴刚捅进去,老鼠突然从另一头窜出来,正好撞在海云帆腿上,吓得他“嗷”一声蹦起来,整个人往风铃身上扑。
风铃没站稳,两人“哎哟”一声摔进柴堆,干柴“哗啦”塌下来,盖得他们只剩两个脑袋露在外面,像刚从土里刨出来的萝卜。那只老鼠叼着窝窝头,蹲在他们头顶的柴垛上,“吱吱”叫着,像是在嘲笑。
“压死我了!起开!”风铃的头发缠在柴枝上,拽得头皮发麻,膝盖还顶在他肚子上,“你的窝窝头比石头还硬,硌得我肋骨疼!”
“我不是故意的……”他想撑起身,却发现胳膊被柴枝压住,一动就牵扯着她的头发,疼得她倒抽冷气。怀里的窝窝头滚出来,掉在她脸边,沾了层柴灰,像个灰扑扑的小月亮。
“还笑!”风铃见他盯着自己脸边的窝窝头傻笑,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咬在他胳膊上,“让你笑!让你笨!”
“嗷——”海云帆疼得直抽气,却偏偏舍不得推开她。她的头发扫过他脖子,痒得他想笑,胳膊上的牙印火辣辣的,却暖得他心里发颤。柴堆里的霉味混着她发间的皂角香,奇奇怪怪的,却让他觉得踏实——好像这样被埋在柴堆里,也没什么不好。
就在这时,叶菲菲抱着药篓路过柴房,看到顶柴垛的老鼠和柴堆里的两人,突然笑出声:“啧啧,这是‘人鼠抢食’新戏码?连老鼠都知道窝里的东西香。”她往柴堆上扔了块糕点,“给老鼠换个口味,省得它总惦记你们的窝窝头。”
老鼠果然被糕点吸引,叼着窝窝头跳下来,却在路过风铃手边时,被她一把揪住了尾巴。
“抓住了!”风铃兴奋地喊,手却被老鼠回身咬了一口,“哎哟”一声松了手。老鼠趁机窜出去,窝窝头掉在地上,滚到海云帆嘴边。
他想都没想,一口咬住窝窝头,结果用力太猛,把风铃的手指也含在了嘴里。
“唔!”风铃的脸“腾”地红透,像被灶火烤过的红薯,猛地抽回手,指尖沾着他的口水,烫得她想往柴堆里钻,“海云帆你属狗的啊!连我的手都咬!”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慌忙吐出窝窝头,脸颊比被老鼠咬了的风铃还红,嘴里的麦香混着她指尖的皂角味,甜得让他头晕,“那窝窝头……没脏,还能吃……”
风铃看着他举着沾了灰的窝窝头,傻乎乎的样子,突然“噗嗤”笑出声,伸手抢过窝窝头扔给老鼠:“给你了!谁稀罕!”她拽着他的胳膊从柴堆里爬起来,头发上沾着柴草,像顶乱糟糟的草帽,“还愣着干嘛?想在柴堆里扎根啊?”
海云帆跟着站起来,帮她摘掉头发上的柴草,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烫得两人同时缩回手。
“傻子。”风铃瞪他一眼,转身往外走,脚步却慢得像怕踩碎地上的影子。走到门口又回头,踢给他一块干净的窝窝头——是她刚才藏在袖袋里的,“拿着!再被老鼠叼走,我就把你和老鼠一起吊房梁上!”
海云帆捏着温热的窝窝头,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得比窝窝头还甜。柴房里的霉味好像突然变成了麦香,连叶菲菲留在地上的糕点,都透着股说不出的甜。
他追出去时,风铃正站在院子里跟叶菲菲说话,阳光落在她沾了柴灰的脸上,亮得晃眼。叶菲菲看到他,冲他挤了挤眼,转身提着药篓走了,临走前丢下句:“窝窝头要趁热吃,人心也一样。”
海云帆走到风铃身边,把窝窝头掰成两半,递她一半:“分你吃,这次没被老鼠叼过。”
风铃瞪他一眼,却伸手接了过来,咬了一小口,麦香在舌尖散开,混着刚才被他咬到的麻酥酥的感觉,像灶膛里的小火苗,慢慢烧到了心里。
“下次再蒸窝窝头,记得多放糖。”她含糊地说,嘴角沾着点麦粉,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海云帆看着她,突然觉得,被老鼠追,被柴堆埋,被她瞪被她骂,只要能看着她这样吃窝窝头,好像都是藏在日子里的甜——又暖又软,让人想再咬一口。
灶房的烟从烟囱里冒出来,带着饭香飘向院子。海云帆啃着窝窝头,看着身边的风铃,突然想:明天,要不试试蒸糖包?她应该会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