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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初歇,夜风卷起长安街角的残叶。

李玄策推门而入时,檐下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光影斑驳如水波荡漾。他并未点灯,任由月光从窗纸斜切进来,在案几上投下一道银灰的裂痕,仿佛将时光也割裂成两半。屋内寂静无声,唯有风掠过瓦片的低语,像是谁在远处轻声呢喃。

他缓缓走到案前,掌心摊开,三枚算筹静静卧于其中,黑檀质地,纹路清晰,宛如旧局未落的残子,带着一丝未尽的余温与执念。他的目光落在那道银灰色的光痕上,眼神沉静,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波动。那是他昨夜未曾落下的一步棋,也是他心中尚未解开的一环。

窗外,风又起,灯笼剧烈晃动,映出他修长的身影在地面上微微颤动,如同某种不安的预兆。他没有动,只是凝视着那三枚算筹,仿佛它们会突然开口,诉说某个被遗忘的答案。

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极轻,却在这死寂的屋中格外清晰。指尖微动,一枚算筹被他缓缓放下,正落在那道光痕之上,恰好将其截断。他闭了闭眼,似是在压抑什么,又似是在迎接某种注定要面对的结局。

屋外,风渐止,灯火重归平稳,月光依旧冷冽如初。

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又像是一片落叶被风卷起时轻轻擦过门缝。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屋内没有开灯,月光从缝隙里漏进来一线银白,在地板上画出一道细长的影子。他缓缓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脚步声没有再响起,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门外,似乎有轻微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像是从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传出来的一样。

不是墨小鸢,她方才已往西市而去。

他缓缓将天工演卦盘置于案上,指尖刚触到青铜冰凉的纹路,便听见第一枚暗器破空之声。

那是一枚铁蒺藜,钉入木梁,竟没其半寸有余。紧接着,数道黑影自屋脊瓦片间疾射而出,如蜂群扑火,直取堂前。

李玄策身形未动,袖中却已滑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他指尖一弹,符纸迎风而展,瞬间燃起幽蓝火焰,映得满室光影斑驳。

“叮!”

一枚淬毒飞针撞上火墙,针尖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落地即化作一滩黑水。

“唐门。”他低声吐出两字,眼中寒意陡生。

第二波暗器紧随而至,比先前更密、更快,仿佛整座屋子都被锁死在无数无形的丝网之中。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窗外忽然亮起一道银光。

“咔哒”一声,机关雀破窗而入,双翅展开,羽翼间齿轮咬合,发出金属摩擦的锐响。它振翅悬停半空,尾部机关一转,数十枚铜钉激射而出,与来袭暗器相撞,火星四溅。

与此同时,屋内响起一阵机括转动之音。

地面砖石无声翻转,一架青铜傀儡自地底升起,双手持盾,挡在李玄策身前。傀儡眼眶中嵌着两颗夜明珠,光芒流转间,已将所有暗器尽数格挡。

屋外传来低沉的咒骂声,隐约夹杂着突厥语。

李玄策眸光微闪,右手悄然按在腰间的短刃上。左手三枚算筹在他掌中微微震颤,似感应到了某种杀机。

他缓步向前,脚步踩过那枚铁蒺藜,未曾发出半点声响。

“出来吧。”他声音不冷不热,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

话音刚落,屋顶轰然塌陷。

一道人影如鹰隼般俯冲而下,手中短刀泛着幽光,直取李玄策咽喉。那人动作迅猛,刀法凌厉,显然是唐门中一流刺客。

然而,还未近身,机关傀儡猛然抬手,五指成爪,精准扣住对方手腕,力道之大,竟将刀锋硬生生拗弯。

刺客脸色骤变,另一只手猛地甩出一把梅花针,针针淬毒,角度刁钻。

但下一瞬,机关雀俯冲而下,双翼张开,喷出一团淡蓝色雾气。那些梅花针落入雾中,竟如遇强酸,顷刻间腐蚀殆尽。

“好一个机关术。”刺客冷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惊惧,“难怪唐门要你死。”

李玄策目光微敛:“你们和突厥人,到底什么关系?”

刺客不答,反而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向空中,随即身形暴退,欲遁入夜色。

但他才跃上屋脊,便被一道银光拦下。

是墨小鸢。

她一身玄衣立于屋脊之上,袖中鲁班锁已拆解重组,化作一根细长的铁链,缠住刺客脚踝,将其硬生生拽回。

“想逃?”她嘴角微扬,语气却冷得像霜,“问完话再走。”

刺客挣扎无果,索性闭目不语。

李玄策缓步上前,拾起地上一枚暗器,借着月光细细端详。那是一枚乌金打造的镖,通体漆黑,边缘刻着一头狼头图案,狼眼处还嵌着一颗红宝石。

他眉头微皱,将镖递到墨小鸢面前。

“突厥狼头。”她低声说道,眼神也变得凝重,“看来,他们真的勾结了。”

“不止是勾结。”李玄策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他们背后,有人。”

墨小鸢点头:“我查过唐门近年来的交易记录,火器流出的时间点,恰好与朝中几位节度使调兵换防的日子吻合。这不是巧合。”

“所以……”她顿了顿,看向被机关傀儡牢牢制住的刺客,“他是来灭口的。”

刺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李玄策看在眼里,心中已有判断。

“你若不想死,就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刺客咬牙不语。

李玄策也不逼迫,只是缓缓抽出一枚算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你可知,这三枚算筹,曾让我断过二十七人的生死?”

刺客瞳孔一缩。

“我不信命。”他嘶声道,“但我信刀。”

“那就试试。”李玄策淡淡开口。

他指尖一挑,算筹脱手而出,正中刺客肩井穴。

刹那间,刺客浑身剧痛,仿佛有万千钢针刺入骨髓,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说。”李玄策只吐出一字。

刺客额上冷汗直流,嘴唇颤抖,终于开口:“是……是……”

话未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啸。

紧接着,一道赤红色的烟雾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炸开,如一朵妖异的曼珠沙华。

“不好!”墨小鸢脸色一变,“是催命香。”

李玄策心头一沉。

那是唐门特制的毒药,一旦点燃,方圆百丈之人皆会陷入幻觉,神志不清。

果然,片刻后,院外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大批人马逼近。

“他们早有准备。”墨小鸢迅速收起鲁班锁,转身对李玄策道,“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李玄策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低头看着仍在抽搐的刺客,眼中神色复杂。

“你本可不说真话。”他缓缓道,“但他们还是来了。”

刺客嘴角溢血,喃喃道:“你……你不该……查到这里……”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圆睁,气息全无。

毒发身亡。

李玄策沉默片刻,伸手将那枚刻着狼头的乌金镖收入怀中,抬头望向夜空。

“他们怕了。”他低声说道,“说明,我们已经离真相不远了。”

墨小鸢站在他身旁,轻轻握紧拳头。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李玄策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取出天工演卦盘。

盘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星图缓缓旋转,指针微颤。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边缘一道暗刻的龙纹,那是天工门祖师留下的印记,传说只有通晓命理之人,才能真正唤醒其中的力量。

夜风掠过林梢,吹动他衣袍一角,也扰动了盘中星象的轨迹。他屏息凝神,目光沉静如水,仿佛要将整个天地纳入眼底。

片刻后,血色篆文浮现:

“天权·凶吉参半。”

那字迹如血书写就,浮于星图之上,幽幽闪烁,似有灵性。李玄策眉头微蹙,心中忽生一丝异样——天权为北斗第四星,主衡权之机,此兆既非大凶,亦非全吉,偏偏落在一个微妙的临界点上。

他闭目沉思,脑海中闪过方才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还有远处山道上隐约传来的钟声。那钟声低沉悠远,不似人间所有,更像是从冥冥之中传来。

他缓缓收起天工演卦盘,动作轻缓而谨慎,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一块铜盘,而是一段尚未揭晓的命运。

四野无声,唯有树影婆娑,月光如霜。他知道,这一夜还远未结束。

他闭了闭眼,睁开时,目光坚定如铁。

“去东市。”

话音落下,二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风起,檐下灯笼剧烈摇晃,一道乌金镖坠落在地,狼头上的红宝石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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