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蔚蓝之风旅馆,嘉德丽雅点上煤油灯,准备细细赏玩一番吉尔希艾斯的非凡特性。
这个时候,她忽然感觉房间里气氛不对,目光落向窗户。
拼花玻璃的表面回荡起涟漪,一个穿着白色长裤和红色外套的男人悄无声息地从那上面浮现出来。
这个男人大概四十来岁,眼窝深陷,头戴着一顶陈旧的三角帽,脸色苍白得吓人。
如果换作别人会以为这是冲多了的缘故。
可嘉德丽雅知道这是“怨魂”的外在特征。
这个男人是“血之上将”,赛尼奥尔!
有门不走,非要藏在窗户上吓人,偷偷摸摸的才刺激是吧,真不愧是从‘疯子’晋升上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想对我不利,那我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就应该直接从背后偷袭……”
嘉德丽雅想了想,不害怕也不惊慌,怀抱着双手淡定地看着塞尼奥尔。
“血之上将”若是抱着某种交易的目的前来,那么他一定会按捺不住先开口。
默默僵持了一会儿,塞尼奥尔果然声音飘忽地讲话了:
“星之上将,明天晚上7点钟,我在香树叶大街15号等你。”
“这种语气……他是向我提出约会么?”
嘉德丽雅愣住,脑海中闪过诸多罗塞尔大帝笔下的霸道公爵的形象。
代入塞尼奥尔的脸后,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赶紧把那些恶寒的画面从脑海中驱散。
“为什么你约我我就要去啊?”
嘉德丽雅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因为你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塞尼奥尔神秘地一笑:
“玫瑰学派掌握了罗塞尔秘密陵寝的位置,如果你也想知道的话,明天晚上就准时过来,不要告诉其他人。”
嘉德丽雅又是一愣。
寻找罗塞尔的陵寝是贝尔纳黛毕生最大的愿望,而贝尔纳黛是嘉德丽雅最珍视的人,她的确有赴约的理由。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嘉德丽雅表情不变地询问着,眼睛不动声色地寻找桌子上的红酒杯。
玫瑰学派纵欲派的精神多少都沾点不正常,如果塞尼奥尔提出什么想和她一起放纵欲望之类的话,她就把酒泼到他的脸上。
“帮助我们,迎接伟大的欲望母树回归。”
塞尼奥尔说。
嘉德丽雅在今天晚上第三次愣住。
塞尼奥尔开口了,但条件比她预想的更坏。
欲望母树是玫瑰学派纵欲派信仰的神灵,不在北大陆信仰的七位正神之中,是个隐秘的邪神。
嘉德丽雅不了解这位邪神,但凭理智能辨认出请祂降临到大陆上是一件危险的、疯狂的、必须被阻止的事情。
“情况就是这样,明天晚上等不到你,我是不会离开的。”
留下这一句话后,塞尼奥尔压了压三角帽檐。
拼花玻璃中的人影迅速黯淡,似乎那里从未出现过一个大活人。
“好恶心,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调跟我讲话。”
嘉德丽雅嫌弃地皱眉。
她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翻找出纸笔,急匆匆地写下:
“塞尼奥尔声称掌握了大帝陵寝的位置,明晚七点,拜亚姆香树叶大街15号。”
嘉德丽雅才不可能帮助塞尼奥尔迎接邪神,她的真正想法是把玫瑰学派一锅端了,然后通灵得到答案。
考虑到塞尼奥尔和她都是序列5,这件事要找序列3的贝尔纳黛来完成。
打不过就找妈妈,合理!
折好信纸,嘉德丽雅拿出随身携带的黄金口琴,放置唇边愉悦地轻吹起来。
吹奏罗塞尔大帝为女儿创作的童谣,就可以召唤出贝尔纳黛的信使。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一曲奏毕,绯红的月光一闪,一道黑中泛白的身影从房间的穿衣镜中走了出来。
他穿着绣有绯红花纹的黑色长袍,装饰华丽,面容苍老。
嘉德丽雅眼眸中的紫色瞬息爆发,身体戒备地后靠,因为她召唤出来的并非贝尔纳黛的信使,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老东西。
老登对于非法侵入住宅没有任何歉意,他自来熟地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油腻地眨了眨眼睛:
“也许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但你一定看过我写的书。”
“我是《秘密之书》的作者‘巫王’卡拉曼,我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是,‘欲望母树’的眷者。”
“说了不要告诉别人,泄露消息,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卡拉曼柔声细语地说着,以拖出残影的速度抢走信纸撕了个粉碎。
他的额头正中快速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轮血红的满月映照出来。
嘉德丽雅立刻闭上眼睛,尽管有沉重的眼镜阻挡,但火烧般的疼痛还是从眼角升起,令她遏制不住地流下眼泪。
卡拉曼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屈起手指敲击着桌面:
“忘了告诉你,我们还有一位‘沉默门徒’碰巧在附近,任何的灵界生物都会被驱赶走。”
“明天晚上七点钟,等不到你,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卡拉曼慢条斯理地说着,身影腾得燃烧起苍白的火焰,变成了一张烧成灰烬的纸人。
而他的真身则瞬间出现在了窗外的屋顶上,身后展开蝙蝠般的漆黑羽翼,将冷得结霜的目光投向陷在椅子里的嘉德丽雅。
蔚蓝之风旅馆重新恢复了寂静。
嘉德丽雅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转过头,回望月光下身影逐渐模糊的透明身影。
原来今晚“血之上将”的造访并非邀请,而是威胁。
……
早起就听见海鸥玩命的叫,阳光明媚的造孽,路明非坐在海边的石阶上,眺望着奔流不息的海面。
他在想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想着陈雯雯。
当初她喜欢陈雯雯喜欢得人尽皆知,一腔豪情地准备在毕业前表白,结果在放映厅被狠狠戏耍了一通。
如今时移世易,他早没了那番念想,陈雯雯倒对他有些上赶着的意思。
在嘉德丽雅的‘好心’安排下,他今晚就要去岛上最好的餐厅开一场鸿门宴,明白地告诉陈雯雯清醒一点大姐我是不可能再喜欢你的啦,感觉就像因果报应一样。
“明非,你在这里。”
这样想的时候,路明非发现始作俑者穿着紫色长袍走了过来。
“船长,你黑眼圈好重。”
“昨天晚上没睡好。”嘉德丽雅说。
“啊嘞这么舒服的大床都没能让你睡着,船长你是豌豆公主吗?”
嘉德丽雅笑笑,提起长袍在路明非身边坐下。
昨晚她想了很久,和贝尔纳黛之间的通讯被阻绝,“未来号”的船员又都在序列5以下,或许眼下能帮助她的只有这个满嘴烂话却有着离谱能量的奇怪男孩。
“明非,我能问一下昨天晚上,你是怎么召唤出那个神奇生物的吗?”
”呃……这……”
路明非翕动着嘴唇有点哑火。
嘉德丽雅对他很好,他很愿意回答她的问题,但这件事涉及路鸣泽,小魔鬼三令五申要求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他的存在。
“没关系,不方便的话就不讲好了。”
见路明非有困难,嘉德丽雅马上善解人意地更换了问题:
“你还能召唤他一次吗?”
“应该、大概、好像不能。”
路明非诚实地回答,小魔鬼的口令很逆天很霸道,但都是一次性的。
“这样啊。”
嘉德丽雅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淡淡的落寞,又尝试着询问道:
“那位蕾妮特女士呢?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呃没有……老实说,我和她只见过两次面。”
路明非挠挠头。
嘉德丽雅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她从长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
“这是你在贝克兰德银行的账户和密码,里面是你的存款,不要弄丢了。”
“我的钱不都用来抵债了吗?”
路明非嘟囔。
“账户总要开一个的。”
嘉德丽雅笑笑,把纸条塞进路明非的手里,又把随身携带的星象仪送给他:
“如果你以后遇到‘神秘女王’贝尔纳黛,请替我转告,她的女儿很想念她。”
“你为什么不自己跟她说?”
路明非随口飙起烂话:
“船长你要变成奥特曼飞走了吗?”
“在你把欠我的债还完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嘉德丽雅忍不住笑了,笑得眼角出现了淡淡的湿痕,于是拍拍长袍站起来,沿着海边的石子路快速离开。
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路明非哭丧着脸。
“资本家,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