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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说完,毫不掩饰内心的得意,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居正,可在张居正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慌张,反而是一脸的淡定,目光平和的和他对视了一眼。

高拱还在纳闷,这张江陵突然怎么了?脑袋被驴踢了?就听见御阶上传来了李贵妃十分不耐的声音。

“高阁老,你身为内阁首辅,而且本宫明确说了,让你来答,可你且推三阻四,怎么了?难道本宫不能问你话吗?”

高拱一听李贵妃的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身为一个老道且合格的政治家,基本的政治敏锐他还是有的。

在他听到李贵妃问话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张居正为何会如此淡定了,他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很严重很低级且完全被自己忽略了的过错,对孤儿寡母的当权者,只讲冰冷的道理,不讲人情的温度!

还有就是李贵妃毕竟是个女人,而皇太子又太过年幼,做不了什么主,不能讲道理,只能哄她。

张居正那番奏对,看似迂回,实则高明。

他深刻的理解了李贵妃作为新寡母亲、幼帝监护人的脆弱心理和立威需求,先用“其心可悯,其情可原”安抚。

再引经据典指出逾制之害,最后给出“御赐常服 一套新常服”的折中方案,既守住了底线,又给了台阶。

再反观自己,仗着有理有据,就义正言辞,讲了一通大道理,李贵妃没发作对他破口大骂,恐怕已经是看在他首辅身份和顾命之责的份上了。

想想自己刚才的奏对和张居正的奏对,完全就是两种结果。

‘哄女人......’可这就有点为难他高肃清了,让他高肃清治国平天下,他自认不输任何人,可让他哄女人......揣摩妇人心思,曲意逢迎的功夫,他硬是学不会。

况且他现在已经高寿五十有九,别说现在,就是往前再推个四十年,他也不是那块料。

要不怎的一辈子了,只有一个女儿,也没个儿子,还不是他高拱平日里对自己发妻直言直语,总是惹的自己发妻不快,所以在生了一个女儿后,自己发妻就在家与青灯古佛相伴,夫妻两早已形同陌路。

想到这高拱心中不免涌起一阵难言的苦涩。

‘怎么办,登基大典,户部张守直咬死了只给七十万两而且还不同意制作八套龙袍......’高拱一时有些为难,照实了回答吧,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让李贵妃怎么想,自己丈夫的丧仪费用本就一砍再砍,她也接受了,现在你们还要砍我儿子登基大典的费用,还要让我儿子如此寒酸,你们眼里还有我们孤儿寡母吗?

登基大典,本就是国家级别的重要典礼,也是向四海万邦展示国力的最佳时候,可现在国库空虚,典仪过重国家财政负担不起,典仪过轻又失了礼数......

再加之现在的李贵妃和皇太子一个失了丈夫,一个失了亲爹,本就是内心极度脆弱的时候,他高拱若是贸然直言的将张守直的话复述给李贵妃,怕是会引起李贵妃的极度不满!怕是还会被史官们扣一顶‘欺负孤儿寡母’的帽子,若是这“欺负孤儿寡母”的帽子一旦扣实,他这首辅也就做到头了!

他又不会像张居正那样柔言细语再加言辞温柔的将整件事委婉的陈述出来。这可让这位官场厮杀了半辈子的老江湖彻底犯了难。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李贵妃咄咄逼人的眼神让高拱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梗在喉!

‘罢了!’高拱沉了沉气,再次挺直了腰板,坦然的迎上了李贵妃的目光。

“娘娘!臣愚钝,不善言辞,呈奏过于直白,惹的娘娘不快,臣请罪!”高拱说完,破天荒的跪下去。

“臣高拱,蒙先帝托孤,忝居首辅,唯知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今日所言,句句肺腑,若有冲撞之处,臣甘领责罚!但求娘娘......为皇太子之江山计,为大明之国祚计!户部所拨七十万两,实难太仓所拨付之极限,并非臣等有意压缩皇太子登基所用之银两,实非无奈之举......臣......”

“高阁老,你张嘴闭嘴就是国家困难,太仓无银,这些本宫听了一下午了,早就听乏了,本宫现在想知道是,这七十万两,如何能够撑的起钧儿的登基大典?”

“这......娘娘!臣知此数,于皇家盛典而言,确显窘迫!臣亦深知,娘娘与陛下,值此艰难之际,心中必有委屈与不甘!”

李贵妃听着高拱嘴里滔滔不绝的大道理,越发的心生厌烦,再次摆了摆手,叫停了高拱,冯保一看机会又来了,急忙开口道:

“高阁老,娘娘想要的是一个和张阁老给出的那种切实可行的方案,而不是您这种滔滔不绝的大道理,您难道觉得,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目不识丁,不懂那些大道理吗?”

冯保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李贵妃的脸色,发现李贵妃并没有打断他,故又说道:

“您大道理说的再多,皇太子殿下登基的费用还是七十万两,用度还是没有增加,有什么用呢?难道两宫娘娘不知边界士卒苦寒,不知两京官员欠俸半年?娘娘常常礼佛吃斋,忧心天下臣民百姓,高阁老您短短几句话,就将娘娘打成了不食人间烟火不懂民间疾苦的......”

冯保话没说完,李贵妃就抬手制止他,冯保立马闭嘴,悄无声息的站回了原处。

“高阁老!”李贵妃开口了,声音冰冷强硬。

“您这一番大道理,讲的可真是慷慨陈词,掷地有声啊!您讲了半天,钧儿登基的费用,还是那七十万两!用度,还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增加!您说了这么多,有什么用呢?!是能让太仓凭空多出银子来?还是能让边关将士立刻吃饱穿暖?!”

高拱听着李贵妃的责问,冷汗立马冒了出来,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老毛病又犯了,他心里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为什么就非要讲大道理,不能直接说解决方案呢?’可已经晚了,李贵妃已经不想听他说了,李贵妃摆了摆手,下了命令;

“烦请冯公公差人送高阁老出宫,去协调处理别的事务,不必在乾清宫内汇报登基用度了!”

冯保一听,点了点头,走下了御阶,朝着高拱微微欠身道:

“高阁老,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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