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汁,泼洒在博望苑的重檐之上。
苑内肃杀之气弥漫,大汉中高层将领们按品阶肃立,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寒芒。
他们心中揣着同样的惊疑——今日皇帝陛下,竟要亲自授课?
“陛下到——!”内侍高亢的通传声斩断议论。
当刘据身披特制的玄色轻甲,腰佩环首刀踏入大殿时,铁靴踏地的铿锵声让所有交头接耳瞬间消失。
他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或沧桑、或悍勇、或犹疑的面孔,径直走向高悬的巨幅舆图前。
“诸将!”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今日不讲虚礼,只谈实务。尔等可知,我大汉数十万雄兵,为何有时调度迟缓,如陷泥沼?”
他猛地一指舆图,指尖划过长安、边关、各郡:“皆因这军制,已如蛛网般盘根错节,自缚手脚!”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察本质的锐利,“三套大网同时罩着我们:拱卫京师的中央禁卫军,遍布各郡的地方郡国兵,以及守卫边疆的边军系统!再加上战时临时搭建的指挥体系,层层叠叠,号令焉能不乱?事效焉能不低?”
众将心头一震,不少老将深有同感地微微点头。
繁琐的层级、模糊的权责,确实让他们在战场上吃过苦头。
“破而后立!”刘据斩钉截铁,转身拿起一支毛笔,在巨大的白帛上挥毫写下两个遒劲大字:变革!
“此等臃肿旧制,当弃之如敝履!”刘据掷笔,目光灼灼,“朕为诸军,重铸筋骨!”
他抓起另一支毛笔,在白帛中央勾勒出前所未有的架构:
“班!”笔尖一顿,“十人成班,废除旧制‘什长’之名,择其勇锐者为班长!此为军中之基,十指连心!”
“排!”笔锋再起,“五班为排,五十人!废‘伍长’,其首为排长,授少尉衔!”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几个年轻的低级军官,“尔等建功立业,始于此阶!”(纠结了一下,还是解释一下哈,有些军队编制,级别不高,但确实是核心,比如警卫营,放在汉代,建章营之类的)
“连!”“三排为连,逾百人之众!废‘屯长’旧称,改称连长,授中尉衔!此乃攻守之关键环节!”
“营!”“三连为营,四百多精兵!废‘五百将’旧称,由营长统御,授上尉衔!可独当一面,遂行要务!”
“团!”“三营为团,逾千人之师!废‘千夫长’,称团长,授少校衔!此乃战役之基石!”
“旅!”“三团为旅,四千多虎贲!旅长统御,授中校衔!可纵横沙场,分割敌阵!”
“师!”“三旅为师,上万军之众!师长坐镇,授上校衔!此乃国之重锤,战略之拳!”
“军!”毛笔最后重重一点,“三师成军,三万多雄师!其帅为军长,授少将衔!此乃擎天之柱,决胜之锋!”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这清晰如刀、层层递进的编制,彻底颠覆了将领们脑中盘根错节的旧制。
年轻军官眼中燃起烈火,老将们则抚须沉思,体会着其中蕴含的雷霆之力。
刘据并未停下,毛笔在白帛右侧另起一列,写下“荣耀阶梯”四字,而后勾勒出军衔体系:
“尉官三阶:少尉、中尉、上尉!”他朗声道,“锋芒初露,砥柱中坚!”
“校官三阶:少校、中校、上校!”“统御一方,国之干城!”
“将官三阶:少将、中将、上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随即,他笔锋转向左侧,与军衔并列处写下“威权象征”,对应官位跃然而出:
“少将衔,可领征夷将军、伏波将军、楼船将军等职!”
“中将衔,对应车骑将军、卫将军、四征将军!”
“上将衔,则为骠骑将军、左将军、右将军!”
“其顶峰——”笔尖一顿,力透帛背,“大将军!”
“军衔定等级,显荣辱!官位授职权,明职责!”刘据声如洪钟,“二者并行,如鸟之双翼!尔等凭军功可晋军衔,依才能可掌军权!功必赏,能必用!”
刘据话锋一转,毛笔在“文枢掌舵”四字下重重画线:
“太尉、郡太守、郡尉、县尉、游徼...”他点明体系,“此乃由深谙军务之文官担纲的太尉体系!”
“其责在于:征兵、抚恤退役、军纪监察、后勤转运、战时监军!”
他目光陡然锐利如刀,扫过全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兵权,唯归于朕,归于持节统兵之将!除边境特定郡县,且严加限制调兵数量及权限外,内地任何层级文官,无权调动一兵一卒!”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为之一肃。
将领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既有对兵权集中的凛然,也有对文官彻底剥离调兵权的释然。
刘据的朱笔在白帛顶端写下一列,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羽林军!”笔锋锐利,象征近卫精锐;
“虎贲军!”笔力千钧,象征攻坚破阵;
“麒麟军!”笔意昂扬,象征机动奇兵。
“此乃朕手中,随时可出的常备锋刃!兵精粮足,号令统一!”
最后,他放下毛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宣布两条直击人心的铁律:
“其一:军中,再无‘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之悲歌!”他目光扫过那些鬓角染霜的老将,“服役年限,伤残退养,细则后续颁布。朕要的是年富力强的虎狼之师,不是风烛残年的老弱残兵!”
“其二:凡为将校尉者,朝廷不负!”
“将官若无大过,朝廷终身奉养,荣归故里!”
“校官退役,赐丰厚安家钱,按其才能功绩,由朝廷安排至其家乡郡县担任实职吏员,如郡丞、县尉、武库令等,以半生军旅之智,再护一方安宁!”
“尉官亦同此例,妥善安置!”
“轰!”
殿内压抑的激动终于爆发!
几个跟随武帝征战半生、伤痕累累的老将,此刻竟虎目含泪,重重以拳击甲!
那些担忧卸甲后生计无着的军官,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不仅是恩典,更是对军人价值的至高认可!
“至于军歌...”刘据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期待,“此乃凝聚军魂、激荡热血之声!容朕思之,必谱一曲,响彻云霄,令敌胆寒,壮我军威!他日大军出征,必以此歌开道!”
他最后环视诸将,甲胄在秋阳下熠熠生辉:“新制即颁,诸军依令整编!望诸君砥砺锋刃,枕戈待旦!待朕号令出塞之日,便是尔等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之时!散!”
“诺——!!陛下圣明!臣等必效死力!练精兵,扫胡尘,卫我大汉!!!”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直冲云霄,震得博望苑檐角的铜铃嗡嗡作响。
这一次的回应,不再仅仅是服从,而是带着对新制的震撼、对未来荣耀的憧憬,以及发自内心的认同与澎湃的战意!
博望苑的秋阳,仿佛也因这铁血誓言而更加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