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来啦,可用过早饭了?”
不等冯煦回答,司马府大门内,一名身穿灰袍的老者,一脸恭敬地迎了出来。
“荣伯。”冯煦朝那老者点点头,“已经吃过了。我給父亲带来一个弟子,他老人家可在?”
“在呢,老爷这会正在书房看书。”荣伯满脸都是都是慈祥的回道。
“荣伯,他叫上官白,你唤他元庆即可。”
“劳烦把他的行李拿去客房,带他去熟悉一下房间,他要这里住一个月。”
紧接着冯煦指了指上官白介绍道:“这是荣伯,是家父身边的管事,你喊他荣伯就好。”
“荣伯好。”上官白字元庆,小名庆之。
元庆是原主爷爷给他的表字。
庆之是原主母亲唤的小名。
“元庆公子客气了,请跟老奴来。”霍荣接过上官白手中的行李,微笑着把上官白领进了大门。
虽然满脑子疑问,但上官白这会也只能默默地跟在荣伯身后。
说实在上官白还真不知道,冯煦的父亲竟然是江州司马。
但关于这位江州司马冯士安的传言,建昌城内的风评可不少。
三年前冯士安以正三品礼部左侍郎要职,贬为江州司马,徒建昌府安置。
这位昔日的朝廷大佬,就在建昌府上下,留下不少关于他的传言。
只是上官白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是冯煦的父亲。
“孩儿见过父亲,爹爹近来可安好。”
这会功夫,冯煦已经来到冯士安的书房。
五十岁出头的冯士安,虽然看起来有些沧桑,但眉宇之间,那股精神头,却依旧不输于年轻人。
冯士安出身官宦世家,其祖父曾官至大梁的户部尚书。
他本人更是在二十七岁那年,就高中一甲榜眼进士及第。
见到女儿大上午突然到来,冯士安颔首笑着问道。
“煦儿,你这个点来见我,可是有事?”
冯煦拱手一笑,奉承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爹爹。”
“说吧,什么事。”对于这个小女儿,也是冯士安膝下唯一活着的孩子,他向来也是疼爱有加。
冯士安虽然有一妻一妾,但妻子林玉梅五年前战死浔阳江战役时,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也在此战之中战死。
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孙子和儿媳妇,如今在冯士安的老家洪都府生活。
至于小妾更是在生下二儿子时,就难产早逝。
“爹爹,小女不敢欺瞒父亲。”
冯煦没有犹豫,而是跪在了冯士安面前,把这两天与上官白之间,发生的事情跟冯士安尽数说了一遍。
看着女儿红着眼眶,却表情坚定的恳求自己,收下上官白作为弟子,教导其成才的请求。
冯士安从一开始的震怒,到最后紧握的拳头,与眉头缓缓的舒展。
着实经历了一次巨大的心理考验。
如果不是看到女儿,是真心实意想要给上官白一个机会。
哪怕是拼了这身官衣和老命,他也一定会宰了上官白,来为女儿报仇。
虽说如今他已经被贬江州多年,但在江州地界上。
他们冯家以及冯煦母亲所在的林家,那也是郡望世家,真正的高门大族。
朝廷为什么贬谪他?
难道真是他为妻子战死申诉有错吗?
显然不是,这里面涉及的问题,实际是朝廷和地方门阀的利益之争。
五年前的浔阳江一战,他的妻子林玉梅身为江州都督,统率的三万江州兵马全军覆灭。
并不是林玉梅指挥失误,而是朝廷援军迟迟不至,这才导致了浔阳江一战的惨败。
浔阳江一战,江州各大世家,无不受到重创。甚至虔州的地方豪强,也遭到朝廷的打压。
从而使得朝廷进一步巩固了地方的军政大权。
对于朝廷的这个做法,身为忠臣的冯士安,一开始是支持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朝廷竟然卸磨杀驴,间接把世代镇守江州和虔州的临江侯林家,几乎是斩草除根。
事后反应过来的冯士安,也是后悔不已。
多次上书大梁女帝,为林家请功封赏。
但收归大权的女帝,又怎么可能放虎归山,不但断然拒绝了冯士安,还把他贬为江州司马,建昌府安置。
所谓的江州司马,建昌府安置。
意思就是保留司马的官职待遇,留在建昌城内不得插手任何职责,以及不可离开建昌府。
这实际就是朝廷对罪官的一种变相体罚。
“起来吧,至于收不收他,答案不在于我,而在于对方。”
“他要是个可造之材,为父看在你的面子上,提携他一番也未尝不可。”
“但这人要是一个朽木,为父收不收,又有何用呢?”
作为一个慈父,冯士安对于女儿请求,自然无法拒绝。
“父亲,元庆他并不愚笨,女儿昨天派人调查过他。”
“虽然这些年来,他的行径确实有些放荡。”
“但都跟他的父母厚此薄彼有关,因为他只是冯家庶子。”
“所以在冯家不受待见,也许是为了麻痹,让他有些自暴自弃。”
“可实际上这几年,他的行为也并无什么劣迹。”
“充其量就是呼朋唤友,在酒馆喝些小酒,说一些不得志的胡话而已。”
……
冯煦身为一个县衙的正八品县尉,自然不是一个无脑的女人。
事实上昨天早上上官白离开她家后,她就安排县衙的捕快,对上官白的过往,暗中调查了一番。
调查的结果就是上官白虽然名声不佳,但却并没有什么劣迹。
甚至在调查的时候,衙役还发现。
上官白的不学无术,吃喝嫖赌的名声,实际都是上官家的家丁,私下里散播出来的。
也就是说上官白这是被人恶意中伤了。
“让他来见我吧,为父跟他聊聊,你先出去。”
见女儿一个劲的为上官白说好话,明显是对那个男人动心了。
对此,冯士安也有些暗恼女儿的不争气。
又有一些可怜这个孩子,稀里糊涂的就被一只小小的蛊虫所控制,而投入到了这么一个混账怀抱。
此时的冯士安内心,显然跟后世的那些慈父,咋听到辛苦养大的女儿,被一个小黄毛霍霍了那种窝囊憋屈心理。
“元庆,家父要见你,待会你见到他,尽量恭敬一些。”
“家父虽然有些严厉,但只要你通过他的考验,他也不会怎么你的。”
在客房找到上官白的冯煦,带着上官白来书房的路上,有些紧张的叮嘱道。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是来见老丈人啊?”
上官白倒是一脸镇定的打趣道。
“不许乱叫岳父,家父最讨厌轻浮的人。”
冯煦见这上官白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一脸的不正经。
还在为他担心的冯煦,自是有些生气。
“好啦,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老丈人哄开心的。”
见冯煦比自己还紧张,上官白笑着牵住她的手掌,柔声的安慰道。
“厚脸皮,人家可没有答应要嫁给你。”
上官白的甜言蜜语,让冯煦也是心情倍感甜蜜,白了他一眼,挣脱开上官白的手掌,颇有些做贼心虚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在客厅等你,你要好好回话,不可惹恼了家父。”
敲响书房房门的冯煦,小声的叮嘱了一句。
“遵命,夫人。”
上官白眨了眨眼神,这才迈步走进了客房。“晚辈上官白,拜见伯父大人。”
双手一揖,躬身向冯士安行礼上官白之余。
坐在椅子上的冯士安,放下手中的书籍,抬头打量了一眼上官白。
当看到上官白这般“花容月貌”的俊朗面容,冯士安不由皱起了眉头。
“竟然长得如此俊美,难怪煦儿那个丫头,明明被迫失身,还对这小子如此偏爱。”
暗忖一声的冯士安,原本就对上官白不满。
如今更是对他感观更差,在他看来上官白这样纨绔子弟,必然是靠着甜言蜜语,才哄骗住了自家女儿。
“哼,好个大胆狂徒吧?”
“你可知道奸、淫、妇女,乃是死罪?”
“本官要是一纸诉状送到府衙,你个贼子,即刻就会人头落地。”
拍案而起的冯士安,冷声的恐吓,把躲在门外偷听的冯煦,吓得差点推门冲了进来。
她也是关心则乱。
也不想想冯士安要是真想那么做,又何必见上官白?
再说冯家好歹是官宦世家,现在他们父女都有官职在身。
这事真要闹到官府,必然会世人皆知。
到时候这风言风语的,不说名声坏了。
他们父女还有何脸面,屹立在朝堂之上?
如果冯士安真要对上官白做什么的话,那一定是让上官白永远闭嘴,而不是扭送官府。
“伯父,此言差矣,我与煦儿那叫两情相悦,怎么能用上奸、淫这等污秽之词呢?”
上官白挺身而立,目视着冯士安,一脸平静的辩驳道。
“即便伯父要棒打鸳鸯,也应该找个其它借口。”
“不然对煦儿名声不好,我上官白可以不在乎名声,但煦儿她是一个好姑娘。”
“更是有官职在身,万万不能受晚辈所牵连。”
冯士安为官多年,不说目光如炬,但看人的眼光显然也不差。
上官白的镇定,平静的表情,清澈明亮的目光,无不彰显出他的真诚和敢作敢当。这份敢于担当的品质,倒是让冯士安对上官白有了一丝好感。
但这显然不够。
冯家身为官宦世家,嫁女儿就算不要求高门大族。
但品德和才华肯定是不能少。
因为这既是保障子女后半生荣华富贵的前提,也是家族延续的基础。
总不能让女儿嫁给一个不学无术,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吧?
这不单单是丢脸的事情,也会被世人嘲笑目光短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