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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素来不信前世的阴谋论,其中臆想猜测之处过于丰富,而对于事实论据则尤为缺乏。

诚然,明史,甚至于说所有的史书中都有言不符实之处,这也是为何朱祁钰在知晓后续事情发展的情况下,仍然小心谨慎。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就该因此否定史书中所有的内容,转而相信名不见经传之私人的记录。

尽信书,不如无书。

唯有时刻保持思考,辩证看待才是治史之道。

只是如今周航的证词中,矛头指向的剩下几位侍郎,正是阴谋论漩涡中心的于谦于少保。

能写出“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人,真的会是串通瓦剌的人?

内心深处,一直以来对于谦的印象让他甚至不愿意去怀疑,仿佛那是对于谦的亵渎。

可面前的事实依据和理智告诉朱祁钰,六部的高层一定是有问题。

他们对于人的软肋把握的太精准了,这种对情报和人性把控的程度,非深耕朝堂长久之人不可。

南城指挥使好财,于是他们将他拉到贸易中,给了他一箱又一箱的金银财宝,以此打通了南城这个交通最便利之处。

周航好官,所以他们用丢掉官帽的事情威胁周航,再用金钱打点朝中帮他升官。

姚宗好名,害怕昔日之丑闻被曝光与世,又想博得弹劾亲王的诺大名声,于是步入此局。

更让朱祁钰感到反常的是,在周航之外难道就没有武器的供货源头了嘛?

如此庞大的利益链条,就靠周航一个四品参议来供货?

是上一位金盆洗手交接到了周航手上?还是京营其他两营中也有人在干这样的事情?

朱祁钰不信没有兵部的人掩护,这么多年来能一点事情的都没有。

坐在当初被马顺剑指的那个座位上,朱祁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非对错,是想不出来的。

朱祁钰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既然如此,那就见见如今的兵部左侍郎于谦吧!

看看他究竟是那力挽狂澜,拯救了大明朝的脊梁,还是那一手策划了皇帝北狩的幕后之人!

朱祁钰在脑海中反复的模拟即将到来的对话,心中既有见到名人的兴奋,又因为这份名望而感到压力。

只是传来的消息仿佛是上天向自己开的玩笑。

明明只能在AB之间选择,可答案竟然是C?

于谦,不在京城!

于谦南下了!

看着面前传达讯息的锦衣卫,朱祁钰脑海完全懵了。

于谦,成南迁逃跑派了?

“于谦他一个兵部左侍郎,不在京城里待着,跑到南方去干什么?”朱祁钰对着面前的锦衣卫发问道。

“回王爷,南方福州自正统十二年起,便有大大小小的贼人叛乱。故此,于侍郎在半年之前便南下统筹浙、闽一带的官兵镇压叛乱了。”

“据闻,南方剩余的沙县叛军首领,邓茂七已经伏诛,想必于侍郎马上就要返程京都了。”

朱祁钰挥了挥手,示意锦衣卫可以走开了。

直到那人不见踪迹,朱祁钰才放松了绷住的脸,露出额头的‘川’字和愁容。

后知后觉想到兵部尚书随军出征了,于谦这个左侍郎如今是兵部权力最大之人,没有理由在朝堂上一言不发的,原来是南下了。

怪不得自己在之前的朝会之中,都未曾间见到他。

历史上有没有这个邓茂七叛乱,朱祁钰不清楚。

但是他很清楚的是,也先打到北京的时候,于谦一定是在的!

福州,也就是福建。

以如今的交通速度,如果不是日夜骑乘、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至少要一星期。

今天八月初二了!距离也先兵临城下就剩十五天了!

若是于谦还要在南方做平乱的收尾工作,就更赶不上时间了!

按理说这平叛的工作轮不到让堂堂兵部二把手去做。

现在的朱祁钰不清楚,是因为自己这只六百年后的蝴蝶在大明扇动了自己的翅膀,导致历史线的改变,还是本来的历史就是如此。

若是后者,那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等待于谦的归来,同时自己继续积攒势力,最终等待瓦剌的到来。

但若是前者...

虽然朱祁钰一直做好了于谦不可靠的准备,他不断地在丧命边缘博弈,与时间赛跑,为的就是把小命握在手中。

但他也知道,专业的事情需要专业的人做。

统御军队,指挥战争的事情无疑是朱祁钰毫无经验的,这无关乎智慧、眼界。

历史上,将门之后,从小耳濡目染的将二代,觉得自己运筹帷幄,最后一泻千里的战役还少吗。

往远了说,有赵国名将赵奢之后,赵括惨败于长平。

往近了说,曹国公李文忠的儿子李景隆,率数十万大军不也败给了自己的祖宗朱棣吗。

哪怕守城战相比野外作战,少了很多战术层面上的博弈,主要讲究一个坚守不退,但光是京城九门之间,数万人的调度不是一般人能够处理的了。

别说大兵团作战了,朱祁钰连上千人的组织都没有指挥过。

如果真是他自己指挥,没准就要复刻当年钦、徽二宗的事迹,和自己的皇兄一同去瓦剌当留学生了。

于谦的指挥能力是经过考验的,朱祁钰也没法临时找一个能够替代他的人。

更让朱祁钰担忧的是,如果自己的存在改变了守城的一方,也就是原本的功臣于谦可能不在了。

那攻城的一方呢?

史书上记载的也先率两千人,那是报道的朝贡人数!

便是与明朝撕破脸之前的那一年,虽报两千的朝贡人数,都来了近万人来索要赏赐。

这一次分四路大军进攻边境,不会因为自己的存在来的更多吧?

对于也先入侵的人数一直没有定论,朱祁钰只知道如今的也先,是草原上最为强大的力量。

如果见到有机可乘,穷举国之力,十万将士应该不在话下?

所以朱祁钰一直是以十万的假想敌来做防御准备的。

可若是来的敌军远超这个数目呢?

面对着被围堵的密不透风的北京城,自家的皇帝又在对面手上,剩下的将士会有心气守得住城池吗?

朱祁钰主动打断了自己的联想。

与其坐在这里杞人忧天,不如抓紧一切时间。

只剩十五天了。

好在,还有十五天!

他一步步走向了王府中的校场,看着挥汗如雨的士兵,仿佛看到了那乌云密布的京城中,微弱的一丝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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