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比斗,一来是给朱祁钰自己一个台阶,能够在不损威严的情况下收回成命。
二来,也是想看看孙承泽这帮老兵的体力。
只是看到孙承泽的不屈与血性之后,朱祁钰拉住了想要上去结束比斗的沈川。
或许他的肉体已经衰弱了,但是朱祁钰相信这份永恒燃烧的血性,会是他交给新兵最好的东西。
而沈川看着浓眉大眼的,对朱祁钰的意思倒是立刻心领神会,之后假拳也是非常专业。
所以按照对孙承泽的承诺,他并没有驱散剩下五十岁以上的老兵。
朱祁钰看着下面的两百人,心中的信心油然而生。
在来到大明后,如今的自己终于是有几分家底了。
只是这两百人的队伍之中,通过选拔的还是青壮年占据了大半,毕竟他王府不是去给他们当养老院的。
叶梁也成为那年龄偏大的教官中的一位。
他也不清楚让自己做出决定的,是对自己相处了数十年老友放不下的担忧,还是那双拉住衣角白皙的手。
相比叶梁内心的纠结迷惘,他的老友孙承泽可是痛并快乐着。
看着鼻青脸肿、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是他还是保持了一贯的乐呵呵的态度听着朱祁钰的命令。
虽然听不懂王爷说的打报告、俯卧撑、拉单杠什么的,但是这种不断接触新颖事情的感觉真好,仿佛将他拉出来围困数十年的牢笼。
朱祁钰交代完所有事情后,看着校场中此起彼伏俯卧撑的身影,心中也甚是满意。
对于自己将体能训练和未来他们的俸禄加成挂钩这招,他觉得不错。
只是交接手续还需一些时间,自己的八百新兵也还未找齐,所以只能暂时将他们扔在这里训练。
逐渐日薄西山的夕阳、身上血迹导致的瘙痒感都催促着朱祁钰回家,而很快北京城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各家零星的烛火在夜色中闪烁。
郕王府的朱祁钰也是缓缓休息了,梦中已经训练成精兵的一千护卫手持火铳整齐划一的样子,仿佛让二十一日后来的也先也不那么恐怖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第二日的清晨,将迎来世间另一大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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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我堂堂郕王要破产了?”
清晨还处于懵懂之时的朱祁钰,就不得不面对着手持算盘、后面还抬着数斤重账簿找上门来的王府长史。
长史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王府的管家加财务。
朱祁钰从未想过破产会和自己划上联系,现在的自己可是明朝鼎盛时期的亲王啊。
不说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至少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按理说没问题啊,怎么就破产了。
“小的昨夜才知道王府要增添一千人手,所以连夜将王府的开销审查一遍,如此一算,王府定是入不敷出。具体账目在后面,还请王爷审查。”
看着长史眼周围的黑眼圈和有些发白的脸色,朱祁钰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无意间祸害了一个打工人,但还是质问道:
“莫不是勘误出错?孤为亲王,俸禄都有一万石,怎会因为增添些许人手就入不敷出了?”
旋即冷哼一声:“若是让我查出你等在账目上做手脚,贪墨王府财物,定让你等痛不欲生。”
面对朱祁钰的恐吓,长史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算盘,招呼身后的小厮把账本抬上来开始一页一页汇报:
“王爷一月初三,向宫中求得一枚龙精虎猛丸,花费3两银子。”
朱祁钰老脸一红,郕王吃的龙精虎猛丸,关我什么事,连忙制止了他的汇报。
“孤不用算这些,就单说我一万石俸禄难道不够?孤不过给神机营众人,一人增放三斗俸禄。此不过六百斗,如何不够?”
接下来长史的话才让朱祁钰知道,太后还恶心了自己一手。
“此前王府护卫隶属于护卫指挥司,俸禄皆由朝廷负责。而新增一千人手,太后说将由王府负责,户部并不对此拨款。”
朱祁钰偏偏不能找太后理论,不然她借此把人收回去,自己哭都来不及。
不过想想那六千金吾卫,心中好多了。
她坑我一千人,殊不知她还在替我养六千人呢!
只是这么一算也不对啊?
大明将士俸禄5-8斗居多,算一人10斗,也不过一石,总数不过自己俸禄的十分之一。
许是看出了朱祁钰的疑惑,长史继续解释道:“大人可知一万石俸禄折成银两几何?”
也没等朱祁钰瞎猜,长史就给出了答案:“不过1500两。”
这么少?一万石粮食才1500银两?
朱祁钰心下一惊,不是刚过宣德盛世嘛?
粮食物价膨胀怎么会如此严重,岂不是平民哀嚎遍野?
“这一万石是俸禄,不是粮食。”看着朱祁钰一副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的样子,长史继续补充道:“朝廷如今的俸禄,只有一半是粮食,另一半是宝钞。”
这下朱祁钰知道了,赫赫有名的大明宝钞嘛!
怪不得只有1500两,那一半的宝钞和废纸有什么区别?
据说是擦屁股还嫌粗糙呢。
而长史接下来又补了一刀:“亲王府的俸禄,需要等户部诸官把一年各地的送上来的税银盘算完成后,才会发放过来。”
“也就是说如今王府用的,是去年剩下的俸禄。”
朱祁钰没想到自己作为亲王竟然会因为招了一千人就陷入如此窘境,思索着自己有没有其他的收入。
“田租呢?我作为亲王,陛下赏赐的田地理应有不少租金啊?”
按照原身的记忆,这个时代王府的田租是由自己规定,因此在明朝后期各类藩王的王府能够富得流油。
若是有司代管,在正统一朝也有一亩税三分银。
“王爷一直在京城,未曾就蕃,仅有陛下登基时赐下的些许土地。相比王府开销如九牛一毛。”
“那店铺?盐引?矿产?”
长史也是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朱祁钰不知道,他所说的大多都是分封的藩王才会有的东西,其中盐引、矿产更是吸金如流水般的手段,后来的福王朱常洵依靠盐引年入数万两白银,不计一切的疯狂敛财。
但朱祁钰一直待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便是想要鱼肉百姓也无能为力,一切开销花费都得靠皇帝赏赐。
“怪不得醒来那一天,汪氏的衣服都浣洗有些素白了。”
朱祁钰的脑海中突然想起来初见王妃的情形。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一千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放走。
但是如何快速搞到钱?
提炼精盐?
没有盐引,而且自己提炼速度太慢了。
香皂?
技术不够,而且如今有皂角,所谓香皂不一定有竞争优势。
白糖?
这个好像也挺难,而且元明时期是不是已经开始普及白糖了。
朱祁钰的脑海中不断闪烁的曾经看过那些所谓穿越者赚钱的方式,但是一番比对下来,发现好像没有一种能够解决当下的困境。
恰巧此时,护卫通报马顺来找自己去五城兵马司。
朱祁钰正好可以借此躲避长史那幽怨的眼神,随机快步离开了书房,只是吩咐让他先算算能撑多久。
只是听到马顺的名字时,脑海中隐隐约约好像有了一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