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六十三年的黄河渡口，冰凌撞着浮尸，把工部官船的吃水线啃出犬牙痕。赵铁岩的绯袍裹着苇絮，远看像块长了霉斑的朱砂印，腰间蒯义机簧锁随浪头晃荡，咔嗒声惊起乱葬岗的饿鸦。
一、浮尸怀里的催命牒
渡口驿丞捧来铜匣时，手指冻得粘掉层皮：“赵...赵大人！工部八百里加急！”
匣盖弹开，冰碴子混着血沫溅上赵铁岩的官靴。驿丞的羊皮袄忽被狂风掀起，露出内衬的补丁——那针脚竟与工部密档封皮暗合！赵铁岩的枯指刚触到公文，驿马忽惊嘶人立——
“噗通！”
一具浮尸撞上船帮！尸首怀里的油布包散开，飘出半卷《河工纪要》，页面黏着发黑的指印，工部火漆印被泡成胭脂色。赵铁岩展公文的手顿住了——那浮尸左手缺三指，断口螺旋纹与他掌心的炮烙疤如出一辙！
二、铜炉火烤的生死簿
官船舱内，赵铁岩将公文凑近铜炉。火苗舔舐“郎中赵铁岩万历六十年殉职”字样时，舱壁忽响机关咔嗒声——
“大人小心！”随从扑倒赵铁岩。
三支毒弩钉入公文，箭尾螺旋槽竟与蒯义弩图分毫不差！驿丞的羊皮袄“嗤啦”裂开，掉出半枚工部郎中方印：“真赵铁岩的印...三年前就沉在豆腐堰！”
赵铁岩忽将公文掷向毒烟。熏烟漫过“殉职”二字，纸背显淡蓝纹路——细看是黄河水泡出的《工部秘典》减震桩图！他猛指图中螺旋纹：“这桩子走向，只有浑河匠户懂！”
驿丞突然抽搐：“你...你掌心的疤...”
三、浪淘沙现的连环局
破晓时分，官船卡进冰阵。赵铁岩踹开舱门，见昨日浮尸冻在冰面，断指处插着柄刻刀——刀柄云雁纹与他袍上补子银丝同源！
“看冰下！”船工惊呼。
冰层里冻着更多尸首，皆穿工部号服。最骇人的是领头尸首怀揣玉牌，刻“工部都水司主事赵”——那“铁岩”二字被硬生生剜去！
赵铁岩的蒯义锁猛砸冰面：“三年前豆腐堰决堤，十二工匠顶闸门！这玉牌是领头大哥的遗物！”冰屑纷飞中，真赵铁岩的尸首被浪推出——怀中油布裹的竟是半块兵部假印，印底螺旋纹里塞着血书：
“工部贪冒河银，灭口沉尸！”
四、鸳鸯牒里的阴阳印
工部特使的快船围来时，赵铁岩抖开真赵铁岩的遗书。火漆印被冰水泡化，竟显双层公文——上层是殉职讣告，下层藏着豆腐堰贪墨账！
“假官还敢狡辩！”特使的绣春刀劈碎冰面。
赵铁岩突从尸首怀抽出玉牌。牌脊暗槽弹开，滚出粒裹蜡的炮烙铁砂——遇热即熔，在冰面烫出螺旋纹！特使的官靴猛踩铁砂：“这烂疤能证明...”话音未落，冰层“咔嚓”裂开——
贪墨账泡水后浮出蓝字：“真赵铁岩掌疤在右，凶徒剜疤造假在左！”
众人齐望向赵铁岩掌心——炮烙疤赫然在左！
五、惊雷火焚的照妖镜
绣春刀光泼向面门时，赵铁岩将工部公文塞进铜炉。烈焰吞没“殉职”二字刹那，舱底火药桶轰然炸响！
“轰隆！”
冲击波掀翻官船。漫天飘飞的公文残片上，“赵铁岩”三字遇火显异色——真讣告字迹化灰，贪墨账朱砂批红却越烧越艳！赵铁岩坠入冰河时，怀中真赵铁岩的遗骸突然睁眼——那尸首左手猛抓住特使脚踝，断指螺旋纹竟与冰面炮烙疤严丝合扣！
冰河上回荡着赵铁岩的长笑：
“三载替尔守国堤，今朝还我真姓名！”
火光中，贪墨账残页贴满冰凌。墨迹被冰水晕开，凝成百个“匠”字，随浮尸群奔涌直冲工部官船！
批注
天启元年黄河清淤，挖出工部沉船。舱内铜匣藏烧焦公文，遇潮显双层字迹。魏忠贤命东厂仿制此纸，后呈“百官贪墨牒”致东林惨案。
更奇者：
康熙帝巡视河防，见冰下浮尸握玉牌。牌缝蜡丸内藏血书：“工部假印真贪，真匠假官真忠”。河道总督观之惊悸落水，怀中跌出万历工部贪墨账抄本。
后世谓之：
公文一纸火两重，
烧得化名姓烧不化螺旋疤；
冰河万里尸千具，
冻得住忠骨冻不住惊雷火。
君看那黄河浮冰相撞处——
当年假官化真龙，犹卷怒涛撞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