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脉证道 第35章 地动山摇魔影彰

作者:续气长跑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7-01 12:3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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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深处传来魔君咆哮,九江文脉剧烈震荡。

管怀瑾与顾砚之、青芜在烟水亭调息时,脚下大地突然裂开巨口,亭台倾颓,长江怒涛倒悬如墨。

九江城地裂屋塌,白鹿洞书院藏书阁青简齐鸣示警,东林寺古钟自裂,石钟山无声。

魔君投影首次清晰显现庐山云海之上,血眸如月,宣告末日降临。

管怀瑾引《水经注》文气平息足下江水,顾砚之呕血分析魔君破封点,青芜扎根大地感知魔蚀核心。

三人于废墟中点起一盏心灯,决意深入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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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亭的残夜,被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笼罩。管怀瑾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墩上,破损的青衫下,心口处那枚温养中的文心碎片,正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呻吟的脉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九江地底深处那无形的文脉地络,发出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濒临断裂的哀鸣。顾砚之靠在一根断裂的廊柱旁,脸色苍白如纸,唇边残留着未及拭去的暗红血渍,那是为护住书院核心典籍、硬抗魔将一击留下的内创。他手中紧攥着一卷古旧的《禹贡九江图》,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试图从山川水系的古老记载中,捕捉文脉异动的根源。青芜则伏在亭子边缘,纤细的手指深深插入冰冷的湖水,整个人仿佛一株汲取着水泽精气的灵草,翠绿的裙裾边缘沾满泥污,秀眉紧蹙,正竭力沟通着这片水域的残存灵识。

“不对劲…”青芜的声音带着水汽般的微颤,从湖面飘来,“水底的鱼群…全疯了…它们在啃噬水脉的灵根…像被看不见的鞭子抽打…”

顾砚之猛地咳了一声,一丝鲜红溢出嘴角,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沙哑而凝重:“文脉地络的震荡越来越烈…那魔头…在冲击最后的枷锁…白鹿洞的‘思贤壁’…方才传来的文气波动…已如风中残烛…”

管怀瑾没有睁眼,全部的感知都已沉入心口文心碎片与脚下大地的微弱联系中。无数条无形的、承载着千年文华与圣贤意志的“线”,在他意识深处交织、延伸,构成一张覆盖九江大地的巨网。然而此刻,这张网正被一股来自庐山深处的、污秽而狂暴的力量猛烈撕扯!网线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许多节点——石钟山、锁江楼、东林寺——的光芒正急剧黯淡下去,连接其间的文脉通道更是剧烈扭曲、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断!每一次剧震传来,都像有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之上,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几乎无法维持坐姿。他死死咬住下唇,一缕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胸前衣襟,晕开一小片暗红。

就在这一片压抑紧绷的死寂中——

“喀嚓…喀…喀啦啦——!”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地底最深处爆发!仿佛沉睡万载的巨兽,在九幽之下骤然翻身!

整个烟水亭,连同其下的基石和延伸入水的栈道,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猛地向上拱起!坚硬的青石地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恐怖裂痕,狰狞地蔓延、张开!碎裂的石块和木屑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抛向空中!那根顾砚之倚靠的廊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断裂、倾倒!亭顶的琉璃瓦片暴雨般砸落!

“小心!”管怀瑾在剧震袭来的刹那便已睁眼,瞳孔因惊骇而收缩!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抓住身边摇摇欲坠的顾砚之手臂,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探出,死死扣住青芜纤细的手腕!脚下文气在生死关头瞬间爆发,托着三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险之又险地从坍塌的亭角空隙中倒掠而出!

“轰隆——!!!”

烟水亭主体结构在三人身后彻底崩解,巨大的梁木、瓦砾、砖石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揉碎,轰然砸入下方翻腾的湖水之中,激起数丈高的浑浊浪墙!冰冷的湖水裹挟着碎石木屑劈头盖脸浇下!

三人狼狈地落在亭子外围一片狼藉的泥地上,立足未稳,脚下的大地再次发出更加狂野的咆哮!这一次,震动已非局限于烟水亭!目光所及之处,整个浔阳城都在剧烈摇晃!

“天啊!地龙翻身了!!”

“救命!房子塌了!”

“江神发怒了!快跑啊!”

凄厉绝望的哭喊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牲畜惊恐的嘶鸣声,瞬间撕裂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宁静,从浔阳城各个角落冲天而起!远处城北,一片密集的民居在滚滚烟尘中如同被推倒的积木般垮塌下去,腾起的烟柱直冲血色渐染的昏暗天穹!城南的市集方向,火光已经燃起,在剧烈摇晃的地平线上跳跃,如同魔鬼的眼睛!脚下的地面如同汹涌的波涛,一波接一波猛烈地起伏、扭曲,让人根本无法站稳!

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景象出现在长江之上!

那原本浩荡东流、承载了无数文人墨客咏叹的万里长江,此刻竟在管怀瑾三人眼前,发生了颠覆乾坤的剧变!靠近庐山一侧的江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来自地底深渊的巨手狠狠攥住、提起!浑浊的江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恐怖水墙!这水墙并非清澈,而是翻滚着令人作呕的墨黑粘稠之物,散发着浓烈的硫磺与血腥的恶臭!水墙之内,隐约可见无数被魔气瞬间侵蚀、扭曲变异的巨大鱼怪身影在疯狂挣扎嘶吼!这倒悬的墨色怒涛,挟裹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竟朝着上游、朝着浔阳城的方向,悍然倒卷、碾压而来!仿佛天河倒灌,要一举将这千年古城从大地上抹去!

“江水…倒流了?!”顾砚之脸色煞白,死死盯着那排山倒海般的墨浪,儒衫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某种不祥的明悟而微微发颤,“这…这不是寻常地动!这是…地脉被强行扭转!文脉大阵的根基…正在被那魔头从最深处撕裂!”

几乎在顾砚之话音落下的同时——

“嗡——!!!”

一声恢弘、古老、却又充满了无尽悲怆与急迫的共鸣,跨越空间,清晰地穿透了浔阳城上空所有的混乱与喧嚣,直抵管怀瑾的心间!那是来自庐山五老峰下,白鹿洞书院的方向!是书院千年积累、无数圣贤手泽所藏的“万卷楼”!楼中那些承载着智慧与浩然正气的竹简、帛书、典籍,此刻仿佛感应到灭顶之灾的降临,正齐声发出不甘沉沦的震鸣!那声音,是文脉核心在泣血哀鸣!

紧接着——

“铛——!!!”

又是一声沉闷、悠远,却带着明显裂帛之音的钟鸣!这一次,来自城东的东林寺!那口相传由慧远大师开山时所铸、沐浴千年佛光与香火文气的“净土梵钟”,竟在无人撞击的情况下,钟体自行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缝隙!钟声带着濒死的凄厉,瞬间传遍全城,仿佛最后的警世悲音!

而更远处,那以“水石相搏,声若洪钟”闻名天下的石钟山方向,此刻却陷入了一片死寂!并非无声,而是仿佛所有的声音——江涛的轰鸣、风过石窍的呜咽、甚至生灵的呼吸——都被一只无形的魔手死死扼住!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静默”,如同瘟疫般笼罩了那片奇崛的山峦!那是文脉节点被彻底侵蚀、断绝生机后的死寂!

“书院示警…东林钟裂…石钟失声…”管怀瑾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心口的文心碎片此刻灼烫得如同烙铁,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将整个九江文脉地络正在经历的、地狱般的崩坏景象,强行塞入他的意识!

无数代表文脉的“光流”在疯狂扭曲、断裂!代表节点(白鹿洞、东林寺、石钟山…)的“星辰”在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而一股粘稠、污秽、充满了无尽恶意的巨大“墨色”,正从庐山最深处的地穴中,如同溃堤的毒液般汹涌喷薄,沿着断裂的文脉通道,贪婪地吞噬着沿途残存的文华灵光!所过之处,生机断绝,魔气滋生!

“它…要出来了…”青芜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紧紧抓住管怀瑾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她扎根大地感知的能力,让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看”到了那地脉深处正在苏醒的恐怖存在。那并非实体,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集合了世间所有负面与毁灭欲念的邪恶意志!它的苏醒,便是这片天地规则本身的崩坏!

仿佛为了印证青芜那源自本源的恐惧,也为了回应九江文脉濒死的哀鸣——

庐山深处,那终年云雾缭绕、被视为洞天福地的群峰之间,积蓄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浓白云海,骤然间如同被泼入了万丈深渊的墨汁!纯粹的、令人绝望的黑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散、翻涌!粘稠的墨色云浪激烈地碰撞、撕扯,发出沉闷如雷的咆哮!在那翻滚的、深不见底的墨海中心,空间被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强行扭曲、撕裂!

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地狱血池中升起的巨大灯笼,骤然点亮!

那光芒穿透了翻腾的墨云,带着洞穿灵魂的冰冷与邪恶,俯瞰着下方摇摇欲坠的浔阳城,俯瞰着在灾难中哀嚎的芸芸众生,最终,精准地锁定了烟水亭废墟边缘,那三个渺小如蝼蚁的身影——尤其是心口文心正剧烈搏动的管怀瑾!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恶、疯狂、怨毒与无尽岁月积郁的毁灭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降临!

**“蝼…蚁…”**

一个非男非女、非老非少,仿佛由亿万亡魂在深渊中齐声嘶吼叠加而成的宏大魔音,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炸响!这声音无视距离,无视空间,带着绝对的威压和俯视众生的漠然。

**“阻…吾…万…载…”**

每一个字吐出,下方大地的震动便加剧一分,倒卷的墨色江涛便高涨一尺!浔阳城中更多的房屋在魔音中轰然倒塌,无数百姓抱着头颅发出痛苦的惨叫,七窍流血!

**“文…脉…枯…骨…安…能…镇…吾!”**

魔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极致的嘲弄与暴戾!

**“今…日…破…封…尔…等…皆…为…血…食…此…界…重…归…混…沌!”**

随着这宣告末日的最后一声咆哮,那两点猩红血眸骤然爆射出两道凝练到极致的毁灭魔光!魔光撕裂空间,并非射向管怀瑾三人,而是悍然轰击在庐山主峰与浔阳城之间的一段江岸之上!

“轰——!!!!”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大地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被撕裂开一道长达百丈、深不见底的巨大豁口!漆黑的魔气如同火山喷发般从豁口中冲天而起!更为恐怖的是,这豁口正位于那倒卷的墨色怒涛前方!仿佛为这毁灭的洪流打开了最后的闸门!

滔天的墨浪发出震碎耳膜的狂啸,裹挟着无数被魔化的狰狞水怪,以灭世之势,顺着新撕裂的巨大地裂,朝着已是一片废墟的浔阳城核心区域,疯狂灌入!洪水所过之处,砖石、梁木、甚至来不及逃离的生灵,瞬间被那粘稠的、充满腐蚀性的魔水吞噬、融化!

末日,在这一刻,以最直观、最暴虐的方式,降临在所有人眼前!

“不——!”顾砚之目眦欲裂,看着那吞噬一切的魔浪洪流,看着城中冲天而起的火光与烟尘,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一股逆血再次涌上喉头。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想要做些什么,但重伤的身体和那无处不在的魔君威压,让他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青芜更是脸色惨白如雪,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那源自庐山本源的魔君意志,对她这种山泽精灵的压制几乎是本能的、血脉层面的!她感觉自己的灵魄都在这威压下瑟瑟发抖,随时可能溃散。脚下的大地不再是滋养她的母亲,而变成了沸腾的魔窟!她只能死死抓住管怀瑾,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而管怀瑾,在魔君血眸锁定、魔音响彻灵魂、毁灭洪流吞噬一切的瞬间,身体也如遭雷击,猛地一晃!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那是一种面对天地之威、面对终极毁灭时,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与无力感。他仿佛看到了九江化为泽国,看到了书院化为废墟,看到了青芜在魔气中消散,看到了顾砚之呕血而亡,看到了无数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在魔浪中挣扎沉沦…文心碎片在心口疯狂跳动,传递来的却是整个文脉地络濒临彻底崩溃的、撕心裂肺的剧痛!

“吼——!!!”

一头由纯粹魔水凝聚、长着三个腐烂蛟首的巨大怪物,从那倒灌的洪流中率先探出狰狞的头颅,六只猩红的魔眼瞬间锁定了岸边这三个散发着“美味”气息(尤其是管怀瑾心口的文心)的目标!它发出一声贪婪的咆哮,搅动起更加污浊的浪涛,张开流淌着腐蚀粘液的巨口,朝着三人噬咬而来!腥风扑面!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近在咫尺!

就在那三首魔蛟的腥臭巨口即将吞噬三人的千钧一发之际!

管怀瑾眼中那因极致恐惧而放大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倒映着毁灭洪流与狰狞魔物的眼底深处,骤然迸射出一缕决绝的、近乎燃烧的光芒!

恐惧没有消失,反而化作了燃料!顾砚之呕血的画面、青芜颤抖的指尖、书院万卷楼悲鸣的余音、东林寺裂钟的残响、石钟山死寂的绝望…还有那无数在魔浪与地裂中哀嚎的、他生于斯长于斯的浔阳城百姓的面容…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最终,定格在手中那本早已翻烂、浸染了他无数汗水与心血的《水经注》残卷上!

“九江者…导源于岷山…纳百川…归沧海…其势…不可逆!!!”

一声嘶吼,压过了魔蛟的咆哮,压过了洪流的轰鸣!那不是寻常的呐喊,而是引动了心口文心碎片最后的力量,混合着他全部的意志、对脚下这片水土深入骨髓的理解与眷恋,以及《水经注》中那描述大江奔流、不可阻挡的古老文字真意,吼出的敕令!

没有笔墨!管怀瑾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因过度凝聚力量而渗出鲜血!他以血为引,以心为墨,以面前翻腾肆虐的魔水洪流为纸,凌空疾书!

并非书写完整的句子,而是《水经注》中描述长江水势、水道、流向最核心、最具“势”与“理”的古老篆文!每一个血色的符文从他指尖飞出,都带着一种苍茫、浩荡、仿佛自天地初开便已存在的沛然水意!这些符文并非攻击魔蛟,而是瞬间融入三人脚下那被撕裂、正被魔水倒灌的江岸土地,以及前方那试图颠覆天理的倒悬怒涛之中!

“归!流!顺!下!安!澜!”

六个血色古篆,如同六枚定海神针,深深烙印在动荡的江水与破碎的大地上!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顺着地裂疯狂灌向城区的墨色洪流,在接触到血色符文光芒笼罩区域的瞬间,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堤坝!狂暴的水势猛地一滞!水流中蕴含的污秽魔气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竟被那血色符文蕴含的古老水之正道与文心正气强行净化、驱散了一部分!虽然无法彻底阻挡洪流,但那毁灭性的冲击力,竟被硬生生地削弱、迟滞了数息!尤其是三人身前一小段区域,江水如同被驯服的野马,暂时恢复了向下游奔流的“惯性”,绕开了他们所在的废墟!

“噗——!”强行催动文心,引动《水经注》真意对抗天地逆流,管怀瑾付出的代价同样巨大。他身体剧震,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脸色瞬间金纸一般,整个人摇摇欲坠。心口的文心碎片光芒急剧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

“怀瑾!”青芜惊呼,连忙将他扶住,翠绿的灵力带着清凉的山野气息,不要命地渡入他体内。

就是这争取到的、宝贵的数息时间!

“咳咳…咳咳咳!”顾砚之强撑着剧痛的身体,目光如电,死死盯着那魔光撕裂大地、魔浪倒灌而入的位置,又急速扫过手中剧烈震动的《禹贡九江图》,最后猛地抬头,望向庐山深处那翻腾墨海与两点猩红血眸的中心!他儒衫染血,脸色惨白如鬼,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的决然光芒!

“魔窟…核心!它真正的破封点不在书院,也不在江底!”顾砚之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咳血的颤音,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洞见,“它在…在…咳咳…在…‘小天地’与‘大天地’的‘脐眼’!是…是…咳咳咳…是‘开先’双瀑之源!那传说中…接通…咳咳…九幽地窍的…‘星壑’!它要…撕裂…文脉地络的…总枢!直接…污染…庐山龙脉…之根!”

他一边剧烈咳嗽,一边用手指蘸着自己唇边的鲜血,竟直接在那《禹贡九江图》的空白处,急速勾勒起来!笔走龙蛇,血线纵横!寥寥数笔,竟勾勒出庐山群峰的大势,重点标出了开先寺(秀峰)所在,以及其下那传说中深不见底的“星壑”位置!血图之上,一道粗大污秽的黑线,正从那“星壑”喷薄而出,连接着天空的墨海血眸与大地撕裂的伤口!

“必须…堵住…那里!否则…文脉…地络…断…则…万劫…不复!”顾砚之说完最后一个字,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地一晃,若非青芜及时分出一缕绿藤缠住他手臂,几乎就要栽倒在地。他手中的血图飘落在地,如同一个沉重的预言。

青芜扶着几乎力竭的管怀瑾,又用藤蔓稳住摇摇欲坠的顾砚之,翠绿的眸子望向庐山深处那翻腾的墨海和冰冷的血月魔眸。那来自本源魔君的威压让她灵魂都在颤栗,扎根大地的感知更是将那片区域描绘成一片沸腾的、充满无尽恶意的魔能漩涡!深入那里?无异于主动跳入焚化万物的熔炉核心!她娇小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僵硬,牙齿都在咯咯打颤。

管怀瑾喘息着,嘴角的血迹未干,他挣脱青芜的搀扶,艰难地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张染血的《禹贡九江图》。温热的血液浸透了粗糙的纸面,顾砚之勾勒出的“星壑”位置,像一只狞笑的魔眼。心口的文心碎片传来一阵阵虚弱却倔强的搏动,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整个九江大地文脉的痛苦呻吟。断裂、污染、哀鸣…无数濒死的“线”在他意识中疯狂闪烁。

他抬起头,目光掠过脚下暂时被《水经注》真意安抚、却依旧污浊翻滚的魔水;掠过远处城中冲天的火光、倒塌的屋舍、在废墟中绝望哭喊奔逃的渺小身影;掠过烟水亭彻底化为瓦砾的残骸;最终,定格在庐山之上那翻涌的墨海,和墨海中央,那两点如同九幽血月、正冰冷地俯视着这片即将沉沦天地的猩红魔眸!

恐惧依旧在骨髓里尖叫。深入魔窟核心?以他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

他看到了顾砚之呕出的鲜血染红的前襟,看到了这位端方儒雅的教习眼中那近乎燃烧的决绝与托付。他想起了白鹿洞“思贤壁”前,顾砚之如何以血肉之躯挡在魔爪与书院典籍之间。

他感到了青芜抓着自己手臂的指尖,那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冰冷。他想起了云雾缭绕的庐山深处,那个天真烂漫的绿衣少女第一次现身,被文心气息吸引而来时眼中的好奇与澄澈。她是山的女儿,此刻却在魔威下瑟瑟发抖。

他听到了!那并非来自耳畔,而是来自文心深处,来自脚下这片疮痍大地每一个角落的哭喊、祈祷、以及…对生的最后一丝渴望!浔阳城文华斋老掌柜颤抖的叮嘱,锁江楼老渔夫苍凉的渔歌,东林寺小沙弥懵懂却虔诚的诵经声…还有白鹿洞书院,那万卷楼中无数竹简青简,在魔气侵蚀下发出的、不甘沉沦的悲鸣!

这些声音,这些面孔,这些承载了九江千年文华与人间烟火的碎片,如同无数细小的溪流,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却又沉重无比的力量,狠狠撞进他濒临枯竭的心田!

退缩?身后便是万家灯火,便是他挚爱的九江!文脉若断,灵气枯竭,魔染天下,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火光,在管怀瑾近乎死寂的眼底重新燃起。那火光中,映照着破碎的山河,映照着同伴染血的面容,也映照着一种名为“守护”的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弥漫着焦糊、血腥与魔气的恶臭。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挺直了几乎被重压碾碎的脊梁!

没有豪言壮语。管怀瑾只是伸出自己那只刚刚凌空书写、指尖犹带血迹的手。他弯腰,在烟水亭倾颓的废墟中,艰难地扒拉着。碎裂的瓦砾割破了他的手指,但他恍若未觉。终于,他摸到了半截埋在泥水里的粗大蜡烛,那是昔日亭中用于夜间照明或文人雅集之物。蜡烛沾满了污泥,顶端断裂,但烛芯犹存。

他又在散落的杂物中,寻到了一个半边被砸扁、却未曾破裂的粗陶油灯盏。灯盏里残余的一点灯油,散发着微弱的、属于人间烟火的气息。

管怀瑾小心翼翼地将那半截蜡烛插入油灯盏中。然后,他看向顾砚之,看向青芜。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恐惧,没有彷徨,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澄澈。

顾砚之读懂了他眼中的决意,挣扎着,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颤抖着伸向那灯盏的灯芯。青芜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翠绿的指尖也轻轻点出,一缕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本源木灵之气,缠绕而上。

三人的指尖,带着血(管怀瑾、顾砚之)、带着灵(青芜)、带着残存的文心之力(管怀瑾),同时触碰到了那沾满污泥的、粗糙的灯芯。

没有咒语,没有法诀。

只有三个字,从管怀瑾干裂的唇间,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仿佛只是最自然的宣告:

“点…灯…吧。”

噗!

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被狂风吹熄的豆大灯火,在那粗陋的油灯盏中,幽幽地亮了起来。

灯火昏黄,摇曳不定。它无法照亮被魔云笼罩的昏暗天空,无法驱散翻腾墨海带来的无边恐惧,更无法温暖这被灾难蹂躏的冰冷废墟。

然而,当这微弱的灯火亮起的刹那——

翻涌的魔气洪流似乎为之一滞!

那正欲再次扑来的三首魔蛟,猩红的六只魔眼中竟闪过一丝本能的忌惮与厌恶,庞大的身躯微微后缩!

庐山墨海之上,那两点俯视众生的猩红血眸,第一次,清晰地转动了一下!冰冷、漠然、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被蝼蚁之光刺痛般的审视与…凝重!

一点心灯,于至暗深渊前点燃。

灯火虽微,其志弥坚。它照亮的,不是前路,而是三个渺小身影,向那吞噬一切的魔窟核心,发起最终冲锋的决绝背影!

烟水亭的残骸在脚下呻吟,身后是滔天的魔浪与倾颓的城池,前方是翻涌的墨海与冰冷的血眸。管怀瑾一手紧握着那盏在狂风中顽强跳跃的粗陶心灯,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身旁咳血不止却目光如铁的顾砚之。青芜深深吸了一口弥漫着硫磺与血腥的空气,翠绿的裙裾无风自动,她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她诞生、守护又即将诀别的山水云雾,随即,一步踏前,站在了管怀瑾的另一侧,纤细却挺直的身影,如同扎根于这疮痍大地的最后一株灵草。

灯焰在魔风呼啸中剧烈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三人身周不足三尺的一小圈“净土”。在这微弱的光圈边缘,粘稠的魔气如同活物般蠕动、试探,发出滋滋的侵蚀声。

“走!”管怀瑾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身后化为炼狱的浔阳城,目光死死锁定了庐山深处那墨云翻滚、血眸隐现的方向——开先星壑!

三人身影,如同投向无边墨海的三粒微尘,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比夜色更深沉、比死亡更冰冷的魔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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