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溪深处,桃源净土。
那方承载了陶渊明隐逸高洁精神的“元亮砚”,此刻正发出濒死般的嗡鸣。砚身温润的青灰石质在顾砚之滔天魔威的碾压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蛛网般的焦黑裂纹!砚池中干涸千年的墨迹如同被点燃,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丝丝缕缕的黑烟升腾而起,又被粘稠的魔气吞噬。笼罩谷地的稀薄白光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明灭,范围被压缩得仅能勉强覆盖住青石与潭中白莲!潭水不再清澈倒映,而是剧烈翻腾起浑浊的涟漪!那几朵在枯败残叶中顽强绽放的纯白莲花,花瓣边缘的焦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卷曲,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烤,清雅的莲香被刺鼻的魔腥彻底压制!
这片最后的“心源净土”,在顾砚之踏前一步的魔威之下,如同精致的琉璃盏被投入万钧铁砧,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眼看就要彻底崩碎!
“呃…噗!”管怀瑾如遭重锤轰击!他本就依靠意志强撑的身体猛地一弓,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狂喷而出,如同血色的雨雾,溅落在青芜冰冷灰败的脸颊和身下的青石之上!文枢深处,那颗混合了金芒与翠绿、布满了裂痕的心脏,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攒刺、撕裂!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御!守护青芜的意念、维持“心莲屏障”的引导、与“元亮砚”的精神链接…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强行中断、撕裂!
他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耳中只剩下心脏濒临破碎的哀鸣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石之上,距离青芜咫尺之遥,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丧失!唯有那双布满血丝、被剧痛和绝望彻底淹没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瞪着那个步步逼近的玄衣魔影!
“嗬…嗬嗬…”青芜的身体在魔威的冲击下也剧烈地抽搐起来!眉心的“心莲屏障”因失去了管怀瑾的引导和净土力量的支撑,瞬间变得虚幻不稳!那朵由纯净白光构成的莲花虚影剧烈闪烁、花瓣片片凋零!盘踞在她脸颊和脖颈的暗紫色魔咒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毒蛇,发出无声的尖啸,紫黑色的魔纹疯狂蠕动、蔓延,瞬间爬满了她整张脸庞,甚至向着衣领下的肌肤侵蚀!那点被屏障守护的、象征着青芜最后灵魂意志的翠绿萤火虫虚影,在魔咒的疯狂反扑与魔威的碾压下,光芒急剧黯淡,如同狂风中的一点星火,随时可能彻底熄灭!她喉咙里发出痛苦而绝望的嗬嗬声,身体在青石上无意识地痉挛、蜷缩,生命的气息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
“挣扎…痛苦…绝望…”顾砚之嘶哑怪异的声音在死寂的谷地中回荡,如同毒蛇在枯骨上爬行。他无视了“元亮砚”濒临崩溃的哀鸣,无视了潭中白莲的凋零,幽邃紫焰燃烧的魔瞳,如同欣赏世间最凄美的戏剧,牢牢锁定在管怀瑾濒死的惨状和青芜眉心跳跃的微弱萤火上。他那只覆盖着粘稠魔气的苍白手掌,缓缓抬起,五指微张,指尖萦绕着阴寒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魔光,目标直指管怀瑾心口——那点混合着金芒与翠绿、微弱搏动着的生命之源!
“多么…美妙的薪火…”顾砚之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而贪婪的弧度,咽喉处那狰狞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再次渗出漆黑的魔血,“现在…该熄灭了!”
魔爪撕裂空气,带着冻结万物的寒意与毁灭一切的意志,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朝着管怀瑾毫无防备的心口,狠狠抓下!指尖魔光吞吐,空间仿佛都在这一抓之下扭曲、冻结!
死亡!冰冷、绝望、无可抗拒的死亡阴影,瞬间笼罩了管怀瑾!他甚至连闭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魔爪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文枢的哀鸣、魔念的低语、过往的碎片…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死亡的冰冷彻底冻结!
结束了…师尊…青芜…对不起…
就在那阴寒魔爪即将洞穿管怀瑾心口的千钧一发!
异变陡生!
一道凝练到极致、炽白如煌煌大日、蕴含着焚尽八荒的怒意与决绝守护意志的剑光,竟毫无征兆地从管怀瑾怀中——那枚紧贴着他心口的柴桑玉圭之中,轰然爆发!
这剑光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由意念与残存力量凝聚!它出现的时机妙到毫巅!速度更是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感知!仿佛早已蛰伏于玉圭深处,只待这生死一瞬!
噗嗤——!!!
凝练的炽白剑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寒冰,精准无比地迎上了顾砚之抓来的魔爪掌心!
嗤——!!!
刺耳的腐蚀声与魔气被净化的哀鸣瞬间响起!顾砚之掌心覆盖的粘稠魔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洞穿、蒸发!剑光余势不衰,狠狠贯入他的掌心!一个焦黑的、边缘燃烧着白色净化火焰的恐怖血洞瞬间出现!
“呃啊——!!!”
顾砚之发出一声痛苦到扭曲的惨嚎!这惨叫并非仅仅源于掌心的剧痛,更源于那剑光中蕴含的、令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熟悉气息!他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伤,猛地缩回魔爪,身形踉跄暴退数步!幽紫的魔瞳死死盯着掌心那个焦黑冒烟的血洞,又猛地转向管怀瑾怀中那枚散发着微弱玄黄光芒的柴桑玉圭,眼中第一次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被彻底背叛的狂怒!
“陆!九!渊——!!!”他嘶哑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怨毒与惊悸!
那剑光的气息,赫然正是属于刚刚在濂溪岸边,以燃烧本源为代价,送走小船后,被毁灭魔焰吞噬的——陆九渊!
“砚之…”一个苍老、疲惫、却依旧带着无边威严与深入骨髓悲悯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毁灭的时空,直接在顾砚之、管怀瑾和这片濒临崩溃的净土上空响起!
随着声音,一道极其虚幻、近乎透明的身影,缓缓从管怀瑾怀中的柴桑玉圭上升腾而起!
身影高大,青衫残破,须发染霜,面容刚毅却布满无法掩饰的疲惫与虚幻。正是陆九渊!只是此刻的他,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道由纯粹意念与残存浩然正气凝聚的——**英灵残影**!他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胸口位置更是有一个巨大的、边缘燃烧着微弱白金火焰的透明窟窿,显然是其陨落前所受致命伤的映射!
“师尊…!”管怀瑾瘫倒在青石上,看着那从玉圭中升起的虚幻身影,巨大的悲怆与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麻木的心防,泪水混合着血污无声地汹涌而出!原来…原来师尊最后燃烧本源催动小船时,竟将自己最后一点不灭的意念与守护弟子的执念,悄然注入了这枚与管怀瑾性命交修的柴桑玉圭之中!
“老匹夫!你…你竟然还没死透?!”顾砚之捂着流淌着黑血的掌心,幽紫魔瞳死死盯着陆九渊的残影,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而扭曲!他无法理解,一个明明被他亲手用魔焰吞噬、形神俱灭的人,为何还能以这种方式存在!
“死?”陆九渊的残影微微摇头,虚幻的目光扫过这片濒临毁灭的桃源净土,扫过潭中凋零的白莲,扫过青芜眉心那点微弱到极致的翠绿萤火,最后,那目光如同穿越了时光,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最后的期许,落在了瘫倒在地、泪流满面的管怀瑾身上。“形骸可灭,浩气长存。为师守护文脉、守护弟子的心念,只要薪火未熄,便永不会消亡!”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响彻这片小小的天地:“砚之!你已错得太多!迷途知返,犹未晚也!莫要再执迷不悟,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迷途知返?哈哈哈!”顾砚之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他指着自己咽喉处那依旧燃烧着白色净化火焰、不断渗出黑血的恐怖伤口,又指向陆九渊胸口那巨大的透明窟窿,眼中燃烧着疯狂与毁灭的火焰:“看看你我的模样!老匹夫!从你那一剑斩向我的喉咙开始!从你选择这个废物而放弃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你死我活!何来迷途?何须知返?!”
他猛地指向管怀瑾心口,又指向青芜眉心,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颤抖:“你护着他!护着这只卑贱的精怪!好!很好!今日,我便在你面前,亲手挖出他的文枢!掐灭那只虫子最后的火光!让你这最后的残念,也彻底…灰飞烟灭!”
最后一个字落下,顾砚之眼中再无半分人性,只剩下纯粹的、冻结一切的魔性杀意!他周身魔气轰然爆发,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粘稠!那只被洞穿的魔爪在魔气的疯狂灌注下,伤口被强行弥合,覆盖上更加厚重阴寒的魔甲!他一步踏出,无视了陆九渊残影的阻挡,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魔爪再次撕裂虚空,目标直取管怀瑾心口!这一次,威势更甚!速度更快!杀意更浓!
“冥顽不灵!”陆九渊残影发出一声悲愤的叹息!虚幻的身影瞬间变得凝实了几分,胸口的透明窟窿中,白金火焰熊熊燃烧!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意念剑罡瞬间成型,迎向顾砚之的魔爪!然而,他终究只是一道残念,力量远非生前可比!
轰——!!!
意念剑罡与魔爪猛烈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暗风暴!陆九渊的残影剧烈晃动,变得更加虚幻透明!而顾砚之的魔爪只是微微一顿,去势稍减,却依旧带着毁灭的威能,狠狠抓向管怀瑾!
眼看魔爪即将再次加身!
“师兄!!!”
一声用尽生命所有力气的嘶吼,如同濒死孤狼最后的悲鸣,猛地从管怀瑾口中爆发!他染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顾砚之那双燃烧着疯狂紫焰的魔瞳,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你…还记得…书院…静室…师尊…问我们…何谓…立身之本吗?!”
这一声“师兄”,如同投入冰湖的滚烫陨石!
顾砚之那志在必得、冰冷无情的魔爪,在距离管怀瑾心口不足三寸的地方,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硬生生顿住!他脸上那疯狂的杀意瞬间凝固!幽邃紫焰燃烧的魔瞳深处,如同投入了巨石的深潭,猛地爆开一团剧烈到无法形容的混乱波澜!
“立身…之本?”一个极其沙哑、仿佛来自遥远记忆深处的、属于“顾砚之”而非“魔”的声音,极其艰难地从他染血的唇间挤出。
嗡——!!!
管怀瑾破碎的识海中,那尘封的画面被瞬间点燃、放大!
——白鹿洞书院静室,墨香与松柏清气萦绕。
——年轻的陆九渊端坐蒲团,眼神温和而深邃。
——跪坐于前的顾砚之,眉眼清朗,气质温润如玉:“回先生,当是‘仁’!仁者爱人,推己及人,乃立心之基!”
——年幼的管怀瑾,眼神明亮而紧张:“弟子以为,是‘忠信’!‘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忠信乃立身行道之根本!”
——陆九渊微微颔首,目光如炬:“砚之怀瑾,皆有所得。然,夫子有云:‘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忠’者,尽己之心也。‘恕’者,推己及人也。忠恕之道,便是吾儒一以贯之的心印!存此心印,纵使身陷绝境,万魔加身,亦能明心见性,不坠迷途!”
——“忠…恕…”年幼的管怀瑾喃喃重复。
——“忠…恕…”画面中顾砚之的眼神,清澈、纯粹,充满了坚定与对未来的憧憬…
这尘封的、属于“顾砚之”而非“魔”的记忆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顾砚之此刻被魔念充斥的识海深处!
“呃啊——!!!”
顾砚之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那惨嚎中,混杂着无法言喻的混乱、挣扎与深入骨髓的剧痛!他脸上那冰冷疯狂的魔性面具瞬间破碎!无数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在他苍白的脸上疯狂交替、扭曲!时而狰狞如恶鬼,时而痛苦如迷途孩童,时而茫然如大梦初醒!他咽喉处那狰狞的伤口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再次崩裂,粘稠的魔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周身狂暴的魔气如同失控的野马,疯狂地翻腾、冲撞!
那只抓向管怀瑾的魔爪,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指尖的魔光明灭不定!幽邃的紫焰魔瞳中,那冰冷的杀意被一种巨大的混乱与痛苦彻底淹没!那属于“顾砚之”的眼神碎片,如同困在魔焰牢笼中的囚徒,正疯狂地冲撞着枷锁!
“忠…恕…”管怀瑾看着陷入剧烈混乱与痛苦的顾砚之,染血的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惨烈的弧度。他不再看顾砚之,而是将最后残存的一丝清明、最后一点力量,尽数灌注于怀中的柴桑玉圭!玉圭的玄黄光芒微弱地亮起!
同时,他染血的手,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伸向了身旁青芜冰冷的手腕,紧紧握住!也将她眉心的那点微弱翠绿萤火,与自己濒临破碎的文枢,再次连接!
“师尊!”管怀瑾望向陆九渊那更加虚幻、却燃烧着欣慰与决然白焰的残影,嘶声吼道:“助我!”
“善!”陆九渊残影发出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回应!虚幻的身影瞬间燃烧到极致,化作一道纯粹无比的意念白光,如同扑火的流星,毫不犹豫地冲向管怀瑾怀中的柴桑玉圭!
嗡——!!!
柴桑玉圭在陆九渊残念融入的刹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玄黄之色瞬间转化为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磅礴、混合了忠烈沉金、浩然纯白与文脉苍青的——**混沌鸿蒙之色**!玉圭剧烈震动,发出清越激昂、仿佛能涤荡万古的长鸣!
紧接着,这鸿蒙之光如同有生命般,瞬间笼罩了管怀瑾、青芜,以及那方濒临崩溃的“元亮砚”!
“元亮砚”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感召!砚身密密麻麻的焦黑裂纹中,骤然迸射出纯净的白光!那并非它自身的力量,而是陶渊明先生残留的精神印记,在混沌鸿蒙之光的引动下,被彻底点燃、激发!一股超然物外、守护心灵净土的磅礴意志轰然降临!
潭中那几朵濒临凋零的纯白莲花,也在这鸿蒙之光与净土意志的共鸣下,爆发出最后的、最璀璨的圣洁光华!花瓣上残存的焦痕瞬间被净化!清雅悠远、不染尘埃的莲香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与混沌鸿蒙之光、元亮净土意志交融在一起!
管怀瑾破碎的文枢深处,那颗混合了金芒与翠绿的心脏,在混沌鸿蒙之光的包裹下,在陆九渊残念的引导下,在青芜最后一点翠绿萤火的呼应下,在元亮净土意志与莲之清圣的共鸣中——
轰然燃烧起来!
那不是力量的燃烧,而是意志!是信念!是守护文脉、守护至亲、守护心中那片净土的——**不灭薪火**!
“以我心为灯!”
“以我血为油!”
“以我魂为焰!”
“燃此薪火——照破魔渊!!!”
管怀瑾发出一声响彻天地、贯穿灵魂的咆哮!他猛地挺直了濒临破碎的脊梁!染血的手紧握柴桑玉圭,将其高高举起!如同擎起一支刺破黑暗的熊熊火炬!
柴桑玉圭上爆发的混沌鸿蒙之光,融合了陆九渊的浩然残念、元亮砚的净土意志、白莲的清圣之气、青芜的本源萤火以及管怀瑾自身那至死不渝的守护信念,化作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色彩的、凝练到极致的——**混沌薪火光柱**!
光柱并非攻向陷入混乱的顾砚之!
而是——直贯天穹!
轰——!!!
混沌薪火光柱以超越一切的速度,撕裂了桃源净土上方翻滚的浓黑魔云!魔云如同遇到了克星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哀嚎,瞬间被蒸发、净化出一个巨大的通道!光柱余势不衰,洞穿了九江上空那厚重的、翻滚着血色雷霆的魔云屏障!
光柱所过之处,粘稠的魔气被瞬间净化!扭曲的空间被强行抚平!无数在魔云中游弋、散发着邪恶气息的低等魔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混沌光芒中化为飞灰!
这一刻!
庐山深处,那接天连地、散发着无尽贪婪与毁灭气息的恐怖魔柱,似乎感应到了这逆天而上的混沌薪火,猛地剧烈波动起来!一股更加恐怖、更加暴怒的魔念威压,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轰然降临!试图将这敢于挑战魔威的“蝼蚁之光”彻底碾碎!
“嗬嗬嗬…虫子…找死…”幽泉老祖那混乱、贪婪、如同亿万灵魂齐声咆哮的魔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识海中炸响!
然而,那混沌薪火光柱,蕴含着管怀瑾以生命为代价点燃的守护意志,蕴含着陆九渊不灭的浩然残念,蕴含着陶渊明超然的净土精神,蕴含着青芜纯净的生命本源,蕴含着周敦颐莲之清圣的真意,更蕴含着柴桑古战场千年忠魂的不屈战意!
它,代表了这片天地间,对抗魔劫的最后、也是最璀璨的——**文明之火**!
轰隆隆隆——!!!
混沌薪火光柱狠狠撞击在幽泉老祖那巨大的魔柱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无声的湮灭与净化!如同滚烫的烙铁烙印在污秽的寒冰之上!
嗤嗤嗤——!!!
刺耳的腐蚀净化声响彻天地!幽泉老祖那巨大的魔柱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魔柱表面,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粘稠的魔气如同沸腾般翻滚、溃散!魔柱的扩张之势,竟被这凝聚了所有希望与意志的混沌薪火,硬生生遏制、甚至逼退了一丝!
“吼——!!!”
幽泉老祖发出了震怒到极致的咆哮!整个九江地界都在祂的狂怒下剧烈震动!血色的雷霆如同狂龙般在魔云中窜动!更加恐怖的魔威如同实质的海啸,朝着那道逆天的混沌薪火光柱狠狠压下!
混沌薪火光柱在魔君本体的恐怖威压下,剧烈地摇曳、明灭!光柱的边缘开始变得模糊、溃散!显然,这凝聚了所有信念的火焰,在真正的魔君伟力面前,依旧显得渺小!它无法彻底摧毁魔柱,只能暂时延缓其扩张,如同螳臂当车!
但,它照亮了黑暗!
它点燃了希望!
它证明了——薪火未熄!文脉不绝!
“呃啊——!”
管怀瑾在光柱冲天而起的刹那,便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文枢深处那颗燃烧的心脏,在爆发出最后、最璀璨的光华后,如同燃尽的炭火,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即…彻底黯淡下去!他高举玉圭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身体如同被伐倒的古木,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他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青石之上,怀中的柴桑玉圭脱手滚落一旁,其上那混沌鸿蒙的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玄黄色泽。他的眼睛依旧圆睁着,望着那被混沌光柱撕裂的魔云缝隙后露出的、深邃却不再绝望的夜空,嘴角残留着一抹如释重负的、微不可察的弧度。
意识如同沉入无底的深海,迅速被黑暗吞没。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仿佛看到,青芜眉心那点微弱的翠绿萤火,在混沌薪火的余晖照耀下,极其微弱地、却无比坚定地…闪烁了一下。
而陷入疯狂混乱的顾砚之,在那混沌薪火光柱冲天而起、与魔柱碰撞的惊天威势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抱着头颅,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混乱的惨嚎,周身狂暴的魔气瞬间失控反噬!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巨大的能量乱流狠狠掀飞,朝着虎溪下游那污浊湍急的魔水,直坠而下!
噗通!
粘稠冰冷的魔水溅起巨大的浪花,瞬间吞没了那道玄衣身影。
桃源净土之中,混沌薪火的余晖渐渐消散。
元亮砚静静地躺在焦黑的青石上,裂纹密布,光芒彻底熄灭,只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
潭中,那几朵耗尽最后力量绽放清圣之光的白莲,花瓣片片凋零,落入浑浊的潭水之中。
唯有青芜,静静地躺在青石上,眉心的“心莲屏障”早已消散,暗紫色的魔咒依旧盘踞,但眉心那点翠绿萤火,在混沌薪火的余温与这片净土残存的微弱清气滋养下,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似乎更加稳定了一丝。一丝极其悠长、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伴随着她胸口的微弱起伏,重新出现。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小小的谷地。
但,在那被混沌薪火撕裂的魔云缝隙之后,在那片深邃的夜空深处,一点、两点…越来越多的、微弱的星光,正顽强地穿透了魔气的阻隔,洒落下来。
如同黑夜中,悄然点亮的…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