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脉证道 第13章 石钟声里悟剑鸣

作者:续气长跑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6-30 16:4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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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五老峰的雪线尚未褪尽,山下的浔阳城已是春江水暖。管怀瑾立在文华斋后院那株老槐树下,心口处传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悸动,仿佛有根无形的弦被远方的手指轻轻拨动。那枚融入心窍的破碎文心,经过白鹿洞初址遗迹的圣贤气息温养,已不复当初的黯淡死寂,此刻正传递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与牵引。

“东北方…”他闭目凝神,文心赋予的奇特感知力如水波般荡漾开去,穿透市井的喧嚣,越过奔涌的长江,遥遥指向那片水石相激、声名赫赫的所在——石钟山。一幅模糊而令人心悸的景象在他“心眼”中浮现:原本应清越激扬、涤荡邪祟的山水清音,被一层粘稠污浊的黑气缠绕、扭曲,发出阵阵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哀鸣,那声音如同生锈的钝刀刮擦着骨头。石钟山的文脉节点,正遭受着魔蚀的深度侵蚀与亵渎!

“青芜!”管怀瑾睁开眼,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石钟山有变,文脉之音被魔气污浊了!”

正蹲在墙角,试图用凝聚的晨露滋养一株蔫头耷脑野花的绿衣少女猛地抬起头,小鹿般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惶。作为庐山云雾孕育的精怪,她对天地间自然韵律的变化最为敏感。她侧耳倾听片刻,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怀瑾哥哥,我听见了…是哭声!石头和江水在哭!那些黑色的东西缠得它们好痛!”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仿佛那无形的魔音也侵入了她的感知。

事不宜迟。管怀瑾匆匆向掌柜告了假,只言片语间提及石钟山可能有古籍线索。掌柜虽觉路途不近,但见他神色恳切,又有青芜这个看似机灵的“远房表妹”同行,便也允了。两人穿过尚带着清晨湿气的浔阳街巷,直奔江边渡口。

扁舟离岸,顺流而下。江风猎猎,吹拂着管怀瑾洗得发白的青衫和青芜翠绿的裙裾。越靠近石钟山,管怀瑾心口的文心跳动得愈发急促,如同战鼓擂响,一股混杂着愤怒与悲悯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青芜更是小脸发白,她紧紧抓着船舷,指节泛白,原本灵动活泼的气息被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取代。她喃喃道:“声音…越来越乱了…好难受…”

远远地,石钟山那独特嶙峋的轮廓撞入眼帘。山石临江壁立,其上怪石嵯峨,洞穴幽深,宛如一座天然的巨钟倒扣在鄱阳湖口。这本该是天地造化、清音远播的奇观,此刻却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灰暗雾气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仿佛连光线都沉重了几分。本该清越的钟磬之音、澎湃的潮水拍岸之声,如今听在耳中,却夹杂着令人心烦意乱的嘶嘶杂音,像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着耳膜,又似怨毒的诅咒在风中低回。

“果然…”管怀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口文心的躁动和那股令人作呕的烦恶感,“魔蚀已深入山体,正竭力扭曲此地的天然音律,污染文脉根基。”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必须找到核心侵蚀点,将其净化!”

弃舟登岸。沿着湿滑的、布满青苔的古道向上攀行,越靠近山体,那被魔化的声音攻击便愈发清晰和猛烈。起初只是令人心烦的杂音,渐渐演变成尖锐的啸叫,如同无形的针狠狠扎向脑海深处。管怀瑾尚能以凝聚的文气护住心神,青芜却显得异常痛苦。她捂着耳朵,脚步踉跄,云雾精魄凝聚的身体对这类扭曲的声波攻击尤为敏感。

“青芜,到我身后来!”管怀瑾低喝一声,体内那缕初生的、源自文心的文气被调动起来。他并指如笔,凌空急速勾勒出一个古拙的“静”字。文气灌注其中,字迹在空中一闪而逝,化作一圈淡金色的涟漪,将两人勉强护住。啸叫声被隔绝了大半,青芜这才喘了口气,小脸依旧苍白,但眼神坚定:“我没事,怀瑾哥哥,小心!”

他们循着文心最强烈的警示和声音污染的源头,艰难地穿过一处被藤蔓半掩的狭窄石隙。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半悬于峭壁之上、俯瞰大江的天然石穴。穴口开阔,正对着下方湍急的江水与嶙峋的礁石群。江水奔涌入穴,猛烈撞击着穴中形态各异的钟乳石与空窍石壁,本该发出洪钟大吕般的轰鸣。然而此刻,这天然的共鸣腔却成了魔音肆虐的放大器!

穴内景象诡异而骇人。洞壁上,无数暗紫色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藤蔓状物体深深扎入岩石缝隙,正随着某种邪恶的韵律微微搏动,散发出浓郁的魔气。这些“魔音藤”的末端,生长着一种喇叭状的黑色肉瘤,正源源不断地喷吐出肉眼可见的、带着尖刺的扭曲声波!这些声波如同黑色的毒蛇,在洞穴内疯狂乱窜、碰撞、叠加,将原本雄浑的水石交响彻底扭曲成一片混乱、暴戾、充满毁灭欲的魔域噪音!

更为可怖的是,洞穴中央,那些被魔音藤缠绕最密集的几块巨大钟乳石,其表面竟在声波的剧烈震荡下,簌簌剥落着石粉!坚硬的岩石,竟被这无形的魔音侵蚀、瓦解!

“核心就在这里!”管怀瑾心头一沉。他尝试再次书写“镇”、“破”等蕴含攻击意念的文字。文气化作金光射出,撞上那些狂乱舞动的黑色声波。金光虽能将其短暂击散或削弱,但魔音藤源源不绝,散逸的魔气瞬间又能凝聚成新的声波毒蛇,前赴后继,无穷无尽。管怀瑾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文气的消耗远超预期,局面僵持不下。

“怀瑾哥哥!左边!”青芜的尖叫带着撕裂般的惊恐。

管怀瑾猛地侧身,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漆黑音锥,无声无息地撕裂了空气,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险之又险地擦过!音锥狠狠钉在后面的石壁上,坚硬的岩石竟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瞬间被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孔洞,边缘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烟!

这突兀而致命的偷袭,彻底点燃了魔音藤的凶性!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指令,洞壁上的藤蔓疯狂扭动,更多的黑色肉瘤鼓胀起来,喷吐出密集如雨的黑色音箭,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铺天盖地般向两人罩下!

“啊——!”青芜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她虽竭力闪避,并调动起稀薄的云雾之力在身前形成一层飘渺的屏障,但一道刁钻的音箭还是擦过了她纤细的手臂。翠绿的衣袖瞬间被撕裂,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灼痕,边缘还残留着丝丝侵蚀性的黑气。剧烈的痛楚和魔气的侵蚀让她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稳,脸色惨白如纸。

“青芜!”管怀瑾目眦欲裂。伙伴受伤的痛楚,远甚于自身文气消耗带来的虚弱。看着青芜手臂上那道刺眼的焦黑伤痕,看着她因痛苦而紧咬的嘴唇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庞,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自责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炸开!文心在他心口剧烈搏动,仿佛要挣脱而出,一股灼热的力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攸关之际,洞外浩荡奔涌的江流,猛烈撞击着山脚嶙峋的礁石,发出一阵“轰——哗啦——”的巨响!这来自天地自然的、未被魔音完全扭曲的原始轰鸣,穿透了洞穴内混乱的魔音狂潮,如同一声振聋发聩的警钟,猛地撞入了管怀瑾濒临爆发的意识深处!

轰隆!

江水拍石,声震四野。

一个久远而清晰的记忆碎片,在这生死一线的轰鸣中被瞬间点亮!是那本浔阳城文华斋里翻烂了的《白氏长庆集》,是那首他曾在浔阳江头,伴着渔火和秋月,反复诵读、心驰神往的千古绝唱——《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那苍凉的意境仿佛在眼前展开。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琵琶女的幽怨低诉如在耳畔。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琴弦的疾徐轻重、情感起伏…音律!是音律之道!

一道闪电般的明悟撕裂了管怀瑾心中的混沌与愤怒!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慌乱,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洞彻本质的清明!魔蚀扭曲音律,以魔音乱人心神,毁山石根基。欲破此局,何须硬撼?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天地正音,以人文雅韵,化无形之声为有形之剑,斩断这污浊魔音的根源!

心念电转,文心感应。管怀瑾不再试图书写单一的文字去硬碰硬。他闭上双眼,整个心神彻底沉入心口那枚滚烫的、与石钟山文脉节点同频共振的文心之中。浩如烟海的文气不再散逸,而是被他强大的意念收束、凝聚,如同百川归海,在心窍处化作一泓纯粹而激荡的文华清泉。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不再是蘸取江水,而是凝聚了自身全部的精神意志与那澎湃的文华清泉!指尖之上,一点纯粹至极、璀璨夺目的金光骤然亮起,仿佛浓缩了千年文脉的精粹!

“嘈嘈切切错杂弹——!”

管怀瑾口中低吟,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洞穴内狂乱的魔音。随着这句《琵琶行》中的诗句吐出,他并拢的双指,以手腕为轴,凌空急速划动!指尖的金光在虚空中留下道道清晰而凌厉的轨迹,不再是一个个单独的文字,而是一串串跳跃的、蕴含着琵琶轮指急弹韵律的——金色音符!

嗤!嗤!嗤!嗤!

数道凝练无比、细长如针的金色音剑应声激射而出!这些音剑并非实体,却带着无比锋锐的切割意志和清越的铮鸣,精准无比地刺向那些正疯狂喷吐黑色音箭的喇叭状肉瘤!

噗噗噗!

如同烧红的尖针刺破了腐烂的脓包,被金色音剑命中的肉瘤瞬间爆裂开来,喷溅出腥臭的黑紫色粘液,喷吐魔音的动作戛然而止!魔音藤蔓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大珠小珠落玉盘——!”

管怀瑾动作不停,指法再变!由急速的轮指转为轻灵跳跃的弹拨。指尖金光闪烁,划出的轨迹变得圆润、灵动,如同无数颗大小不一、晶莹剔透的珍珠洒落玉盘!霎时间,数十上百颗由精纯文气凝聚的、散发着温润光泽的“文气玉珠”凭空浮现,带着清脆悦耳的叮咚之声,如同疾风骤雨般砸向那些在洞壁上扭曲蠕动的魔音藤主体!

噼里啪啦!一阵密集如炒豆般的爆响!

这些“玉珠”看似轻盈,却蕴含着至纯至正的文华之力。它们砸在魔音藤蔓上,如同滚烫的烙铁落在冰雪之上,瞬间将其坚韧的表皮灼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藤蔓疯狂扭动,试图躲避,却被这密集的打击笼罩,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逸散、削弱。

洞穴内的魔音狂潮顿时为之一滞!那令人发狂的混乱噪音被清越的琵琶韵律和玉珠落盘声强行压制下去。

“有效!”青芜忍着剧痛,眼睛却亮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因激动泛起一丝红晕。她不顾手臂的伤势,双手快速掐诀,调动起残存的云雾精魄之力。丝丝缕缕淡白色的雾气从她指尖溢出,并非用于攻击,而是轻柔地缠绕在管怀瑾身周,如同为他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隔绝部分魔音干扰的屏障。

“银瓶乍破水浆迸——!”

管怀瑾感受到了青芜的助力,心中一定,胸中文气更盛!他眼中精光爆射,口中吟诵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冲破一切桎梏的决绝!双指猛地由弹拨转为奋力一划!一道远比之前任何攻击都要粗壮、凝练的金色音剑瞬间成型!这道音剑的形态不再是简单的直线,其前端蕴含着一种水浆迸裂、势不可挡的爆发力,剑身周围甚至隐隐有虚幻的水花飞溅!这是《琵琶行》中情绪最激烈的爆发点!

轰——!

金色音剑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目标直指洞穴中央那几根被魔音藤缠绕得最紧、侵蚀最严重、正在簌簌剥落石粉的巨大钟乳石!管怀瑾要斩断魔音藤对石钟山天然共鸣腔最核心的污染源!

然而,就在这凝聚了管怀瑾此刻最强一击的金色音剑即将命中目标之际,异变陡生!

“桀桀桀…小虫子,有点意思!”

一个阴冷、嘶哑,仿佛无数砂砾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洞穴内所有人的脑海中直接响起!这声音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恶意和强大的精神冲击,让管怀瑾凝聚的精神意志猛地一荡,那柄疾射的金色音剑竟也随之一颤,轨迹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偏移!

同时,那几根巨大的钟乳石根部,被魔音藤覆盖最厚的地方,猛地裂开几道缝隙!粘稠如沥青的、散发着恶臭的魔气狂涌而出,瞬间在钟乳石前方凝聚成一面布满扭曲痛苦人脸的——魔气盾牌!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令人气血翻腾的巨响在洞穴内炸开!

管怀瑾全力发出的“银瓶乍破”音剑,狠狠撞击在那面狰狞的魔气盾牌之上!金光与黑气疯狂地相互侵蚀、湮灭!巨大的冲击波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震得整个洞穴嗡嗡作响,碎石簌簌落下。

魔气盾牌剧烈波动,表面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凄厉哀嚎,颜色瞬间黯淡下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却终究没有彻底破碎!而管怀瑾那道威力绝伦的金色音剑,也在这一次剧烈的碰撞中耗尽了力量,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噗!”全力一击被强行挡下,精神又受到那诡异魔念的冲击,管怀瑾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体内文气剧烈震荡,消耗巨大。

“怀瑾哥哥!”青芜惊呼,想要上前,却被逸散的冲击波逼退一步。

“哼,雕虫小技,也敢撼动老祖根基?”那砂砾摩擦般的魔念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充满了不屑与嘲弄,“以文气模拟音律?想法不错,可惜…太嫩了!你这点微末伎俩,连给老祖我挠痒都不够!待我彻底污了这石钟山的根骨,破开这烦人的文脉枷锁,第一个就拿你这小虫子开刀,抽魂炼魄!”

伴随着这恶毒的意念,洞穴深处涌出的魔气更加浓郁,那面濒临破碎的魔气盾牌竟在快速修复!同时,更多的魔音藤蔓从岩缝中疯狂钻出,黑色肉瘤再次鼓胀,新一轮更加狂暴的魔音攻击正在酝酿!洞穴内刚刚被压制的魔音狂潮,竟有反扑之势!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青芜的心。她看着脸色苍白、身形微晃的管怀瑾,看着那即将修复的魔盾和再次鼓胀的肉瘤,眼中充满了绝望。手臂上的灼痛似乎都麻木了。

然而,就在这山穷水尽、魔焰滔天之际,管怀瑾却猛地抬起了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角甚至残留着一丝未拭净的血迹,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那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一种洞穿迷雾、勘破虚妄的澄澈明光!幽泉老祖那充满恶意和轻蔑的精神冲击,以及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碰撞之声,反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被《琵琶行》韵律初步开启的心境中,激起了更深邃、更本质的涟漪!

音律…碰撞…金石…钟鼓…回响…

一个被忽略的、关于石钟山本质的念头,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瞬间照亮了他所有的困惑!

“石钟山…水石相搏,声如洪钟…苏轼…《石钟山记》!”管怀瑾的呼吸骤然变得悠长而深沉,心口文心的跳动仿佛与脚下大地的脉搏、与洞外江水的奔涌、与这历经千万年风雨的嶙峋山石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我明白了!”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那是一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的狂喜!声音虽因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信念:“错矣!我错矣!此非琵琶独奏之亭台,实乃天地造化之钟鼓道场!魔蚀扭曲音律,欲以邪音乱正声。破局之道,不在模拟丝竹之婉转,而在引动这山川固有的——金石之鸣!钟鼓之烈!”

他猛地看向青芜,眼神灼灼:“青芜!助我!引动这山间最清冽的云雾之气,汇于那最高处未被魔染的钟乳石窍!”

青芜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管怀瑾眼中那燃烧的信念之火,她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好!”她强忍剧痛,双手艰难地再次结印,将残存的、源自本源的云雾精魄之力毫无保留地激发出来!缕缕如烟似纱、纯净无比的白色雾气从她身上升腾而起,艰难地穿透魔气的阻隔,如同受到指引般,丝丝缕缕地向上飘去,汇聚向洞穴穹顶最高处一根相对独立、尚未被魔音藤完全缠绕的巨大钟乳石尖端。

与此同时,管怀瑾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整个天地纳入胸中。他不再以指凌空书写,而是做出了一个令青芜和暗中的魔念都感到惊愕的动作——他猛地一步踏前,俯身,将并拢的双指,狠狠刺入脚下冰冷潮湿的岩石地面!

“文心为引,地脉为基!石钟之魄,听我号令——!”

他体内所有的文气,毫无保留地、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沿着他的手臂、双指,疯狂地注入脚下的大地!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最深沉的呼唤与共鸣!他要以自身文心为媒介,以这石钟山的地脉为载体,引动那被魔蚀压制、却从未真正消失的山川之魂!引动那沉寂在历史尘埃中、无数文人墨客踏足此山所留下的精神印记!引动那“水石相搏,声如洪钟”的天地至理!

嗡——!

一股无形的、却浩瀚磅礴的波动,以管怀瑾为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整个石洞,不,是整个石钟山体,都仿佛在这一刻轻轻震动了一下!

“嗯?!”那砂砾般的魔念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吼。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洞穴深处,那几根被魔蚀最严重的巨大钟乳石根部,原本正疯狂涌出魔气的裂缝处,陡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金光!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无数细小的金色光点从岩石深处渗透出来,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唤醒!那是石钟山本身蕴含的、未被完全磨灭的天地正气与文脉烙印在自发抵抗魔气的侵蚀!

而洞穴穹顶最高处,那根汇聚了青芜最后云雾精魄之力的巨大钟乳石,在纯净云雾的浸润下,仿佛被彻底激活了!它通体散发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微光,内部隐隐传出低沉的嗡鸣!它不再是一块死寂的石头,而像是一柄尘封千年、亟待唤醒的——巨锤!

时机已至!管怀瑾眼中神光暴涨,口中发出的不再是《琵琶行》的婉转,而是如同洪钟大吕般震撼人心的怒吼,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脚下地脉的共鸣:

“大——镛——无——言——!”

(镛:大钟)

随着这声怒吼,他刺入地面的双指猛地向上一引!仿佛拔起了千钧重物!

轰隆隆——!!!

整个洞穴,不,是整个石钟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惊天动地的巨响!那不是魔音藤制造的混乱噪音,而是源自山体深处、地脉核心的、最原始、最雄浑、最正大的——金石之鸣!

洞穴穹顶那根被云雾激活的巨大钟乳石,仿佛化作了悬挂在天地间的巨锤!而下方奔涌不息、撞击礁石的浩荡江水,此刻在文脉地脉之力的引导下,激荡起的滔天巨浪,便是那无形的、无可匹敌的——鼓槌!

咚——!!!!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足以令江河断流、山岳低眉的钟声,在洞穴内轰然炸响!这声音纯粹、厚重、磅礴,带着涤荡寰宇、震慑邪魔的煌煌正气!它不再是管怀瑾模拟出的音律之剑,而是天地之力与文脉共鸣所发出的——本源之音!

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声波,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整个洞穴!那些扭曲的魔音藤蔓,在这天地正音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尖啸,寸寸断裂、消融!那些喇叭状的肉瘤,更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瞬间化为飞灰!洞壁上攀附的暗紫色脉络,如同被烧焦的蛛网,迅速枯萎、剥落!

那面由幽泉老祖魔念加持、刚刚修复的魔气盾牌,连一瞬都没能支撑住!在金色钟声巨浪的冲击下,它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破碎!盾牌上那些扭曲的痛苦人脸,在破碎的刹那,竟仿佛露出了一丝解脱般的表情,随即彻底湮灭!

“不——!!”那砂砾般的魔念发出难以置信的、充满惊怒与恐惧的尖啸,但它的声音瞬间就被那浩荡的金色钟声彻底淹没、撕碎!洞穴深处涌出的粘稠魔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迅速被净化、驱散!

洞穴内,魔气消散,魔音湮灭,只剩下那雄浑壮阔、余音不绝的金石钟鸣在回荡,仿佛在宣告着正气的胜利,洗刷着此地的污浊。

管怀瑾脱力般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后背,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明亮如星。青芜不顾手臂的疼痛,踉跄着扑到他身边,带着哭腔又满是欣喜:“怀瑾哥哥!我们…我们成功了!那声音…好厉害!”

管怀瑾看着眼前恢复清朗、只有些许战斗痕迹残留的洞穴,感受着心口文心传来的、前所未有的温暖与稳固的脉动——它正贪婪地吸收着此地被净化后、重新焕发的纯净文气,那残破的边缘似乎都因此圆润了一丝。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却带着尘埃落定的释然:“是啊…成功了。此乃天地正音,非我一人之功…是这石钟山的魂,是九江千年积淀的文脉,是…”他看向青芜手臂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是我们共同的坚持。”

他伸出手,轻轻拂过身边一块刚刚被钟声涤荡过的嶙峋石壁。粗糙的触感下,似乎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带着喜悦的脉动。那被魔蚀污染、扭曲的文脉节点,在天地正音与文心引动的共鸣中,已被彻底净化、修复!石钟山的清音,将再次响彻鄱阳湖口,成为守护九江文脉的一道无形屏障。

洞外,浩荡的江水依旧奔涌不息,撞击着礁石,发出雄浑的轰鸣。只是这一次,那声音清越、洪亮,再无半分杂音,仿佛在应和着洞穴内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悠扬的金石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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