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寺莲池畔的清风,携着六朝松的松香与祖师断碑的余韵,尚未在管怀瑾心头完全散去。掌心那串乌沉古朴的佛珠,温润微凉,与心口文心碎片之间仿佛建立了一种奇妙的、无声的共鸣。每一次心跳,都似有温和坚韧的暖流在两者间流转,滋养着文心的细微裂痕,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青芜臂上那道狰狞的焦痕,在佛珠气息的持续浸润下,已不再刺痛,只余下一道淡粉色的新肉印记。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很快被文心新的悸动打破。这一次,牵引并非指向远方山川,而是近在咫尺的浔阳城——甘棠湖心,那座宛如碧玉盘中一点翠螺的烟水亭。
在管怀瑾的“心眼”中,烟水亭上空本该如文人画卷般氤氲流动的雅致文气,此刻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静水,剧烈地动荡、扭曲。一股粘稠、阴冷、带着强烈蛊惑意味的暗紫色气息,如同章鱼的触手,从亭台深处蔓延开来,贪婪地缠绕、吞噬着那些代表诗情画意、文人风骨的纯净光点。更让管怀瑾心惊的是,这股魔蚀气息的侵蚀方式,与之前石钟山的狂暴、鄱阳湖的窒息、东林寺的渗透皆然不同!它带着一种精巧的、极具欺骗性的伪装,如同最甜美的蜜糖包裹着致命的毒药,正以一种令人难以察觉的方式,悄然污染着汇聚于此的浔阳城文华精粹!
“烟水亭…魔蚀竟在此地以‘雅集’为饵,行‘蛊惑’之实!”管怀瑾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他看向身旁的青芜,少女正新奇地把玩着腕上一串用新采的露珠和草叶编成的链子,云雾精魄的气息在佛珠温养下显得愈发纯净灵动。
“怀瑾哥哥,”青芜感应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城里…好热闹,但味道怪怪的…像…像好多香甜的点心混在了一起,闻久了让人头晕,还有点…想吐。”她对气息的敏感,再次印证了管怀瑾的感知。
“魔蚀化形,以文华盛宴为幌,实则散播惑心魔种。”管怀瑾声音低沉,“此乃文脉‘风骨’节点,关乎文士心志,若被扭曲,遗毒深远。”烟水亭作为浔阳城乃至九江文人墨客雅集唱和、激扬文字的胜地,其文脉节点承载着的是“文人气节”、“风骨精神”的象征。此节点若被魔蚀以这种伪善的方式污染,其对人心意志的腐化,将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为可怕和隐蔽。
恰在此时,文华斋的小伙计气喘吁吁地跑来,递上一张描金洒花、散发着淡淡兰麝香气的雅致请柬。
“怀瑾哥!怀瑾哥!大好事!烟水亭文会!浔阳楼柳大公子亲自下的帖子,请城中各书斋派饱学之士赴会!掌柜的说,就你去最合适!”小伙计一脸兴奋,显然为自家书斋能得此“殊荣”而激动。
管怀瑾接过请柬,展开。字迹华丽飘逸,词藻堆砌,极尽恭维邀约之能事。落款正是“浔阳柳文轩”。文心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带着厌恶感的悸动,如同手指触碰到了冰冷滑腻的苔藓。他不动声色地将请柬收起,对小伙计道:“知道了,回禀掌柜,我自会准时赴会。”
小伙计欢天喜地地跑了。青芜凑过来,好奇地看了看那华丽的请柬,小脸上却带着一丝警惕:“怀瑾哥哥,那个柳文轩…他的味道,和请柬上的香味混在一起,好难闻…像…像腐烂的花。”
管怀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寒意更甚:“此人,恐怕就是烟水亭魔蚀的‘画皮’。”
烟水亭,立于甘棠湖心,有九曲石桥与岸相连。时值初夏,湖中莲叶初展,小荷才露尖尖角。亭台水榭,飞檐翘角,倒映在碧波之中,本是极清雅的去处。然而今日,这清雅却被一种刻意营造的浮华所取代。
亭内亭外,张灯结彩,熏香缭绕。衣着光鲜的士子、附庸风雅的富商、矜持含笑的闺秀,济济一堂。丝竹管弦之声靡靡,觥筹交错之声喧哗。案几上堆满了珍馐美馔,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酒气与那兰麝熏香的混合气味,甜腻得令人窒息。
文心视野中,这幅热闹繁华的景象,在管怀瑾眼中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滤镜。无数细小的、暗紫色的、如同孢子般的魔蚀气息,正随着那靡靡乐声、随着席间推杯换盏的言语、甚至随着某些人身上散发的浓烈欲望气息,悄无声息地飘散开来,如同无形的尘埃,落在每一个参与者的身上,试图钻入他们的心神。许多人面上带着兴奋的红晕,眼神却有些空洞,举止带着一种被煽动起来的、失去分寸的浮夸。他们身上逸散出的文气,正被那些暗紫色“孢子”污染、扭曲,变得浑浊而轻浮。
亭台正中的主位,端坐着今日文会的发起者——柳文轩。
此人身着月白锦袍,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素纱氅衣。面容堪称俊美,肤色白皙,眉眼含笑,唇若涂丹,手中一柄洒金折扇轻摇,端的是风流倜傥,顾盼神飞。他谈吐风雅,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诗词歌赋出口成章,引得周围一片赞叹奉承之声。
“柳公子此句‘醉揽烟霞入墨池’,当真是仙气盎然,超凡脱俗!”
“是啊是啊,文采风流,冠绝浔阳!”
“依我看,柳公子便是那谪仙临凡,专为点化我等凡夫俗子而来!”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柳文轩嘴角含笑,折扇轻点,姿态谦和,眼底深处却流转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毒蛇审视猎物般的得意与贪婪。他每一次开口,每一次扇动折扇,都伴随着一股更为浓郁、更为精纯的暗紫色魔蚀气息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涟漪,精准地拂过那些对他最为崇拜、心神最为松懈之人。
管怀瑾带着青芜,低调地坐在角落。青芜小脸紧绷,身体微微前倾,如同嗅到危险气息的小兽,她凑近管怀瑾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怀瑾哥哥,就是他!他身上…全是那种腐烂花的味道!好浓…好恶心!他在…在‘吐’那些紫色的‘灰尘’!”她的小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云雾之气,指向柳文轩的方向,那云雾在靠近柳文轩周围时,竟微微呈现出被侵蚀的灰紫色。
管怀瑾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刀。在文心与佛珠的双重映照下,柳文轩那完美的“画皮”之下,隐隐显露出一丝不谐的扭曲感。其华丽辞藻堆砌出的意境,乍听空灵高远,细品之下却空洞无物,甚至暗藏着一股将万物视为玩物、供其汲取的冷漠与贪婪。那些被他魔念侵蚀最深的士子,其逸散出的文气已带上明显的暗紫色泽,眼神深处闪烁着一种病态的狂热。
文会渐入高潮。酒酣耳热之际,柳文轩施施然起身,折扇“啪”地一收,朗声道:“诸位高朋,值此良辰美景,岂可无诗?文轩不才,愿抛砖引玉,作《烟水迷情赋》一首,以助雅兴!”
他踱步至亭边,凭栏远眺烟波浩渺的甘棠湖,酝酿片刻,朱唇轻启,声调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撩拨心弦的磁性:
**“烟笼寒水月笼沙,**
**醉倚雕栏看落霞。**
**莫问浮生何所似,**
**且将心魄付流华…”**
前两句化用古诗意境,尚算工整。但后两句一出,管怀瑾心口文心猛地一跳!佛珠亦传来一阵警示般的微凉!
柳文轩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字字句句如同浸透了蜜糖的毒针,刺入听众耳中。“莫问浮生何所似”——消解对生命意义的追问;“且将心魄付流华”——直指放纵沉沦,将心神寄托于虚幻的感官享乐!这哪里是什么诗词?分明是赤裸裸的魔道蛊惑之音!
更可怕的是,随着他吟诵,那暗紫色的魔蚀气息瞬间暴涨!化作无数肉眼难辨的细小符文,随着他的声音、他的目光、他折扇挥动的轨迹,如同活物般钻入在场心神摇曳的听众体内!许多人眼神瞬间变得更加迷离、空洞,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呓语附和,身上的文气被疯狂地抽取、污染,化作丝丝缕缕的暗紫色流光,汇聚向柳文轩!他月白的锦袍下,似乎有暗紫色的光华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息又诡异地强盛了一分!
“好!妙啊!‘且将心魄付流华’,当真是勘破红尘,逍遥真谛!”“柳公子真乃我辈知己!当浮一大白!”被蛊惑最深的那几人,已近乎癫狂地拍案叫好,举杯痛饮,浑然不觉自身精气神正在被悄然掠夺。
“魔头安敢!”管怀瑾胸中怒火如炽,再也无法坐视!他猛地拍案而起,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这片被靡靡之音笼罩的亭台中,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哗与奉承!
“嗯?”柳文轩吟诵被打断,俊美的脸上笑容微微一滞,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被打扰好事的不悦与冰冷的杀机,但瞬间又被完美的温雅所掩盖。他缓缓转身,折扇轻摇,看向管怀瑾,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哦?这位…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书斋的高才?对我这粗浅之作,有何高见?”他目光扫过管怀瑾洗得发白的青衫,又掠过青芜臂上那道虽淡却仍可见的伤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管怀瑾身上。有被打断兴致的恼怒,有看热闹的好奇,也有少数尚存一丝清醒者眼中露出的担忧。
管怀瑾无视那些目光,挺直脊背,目光如炬,直刺柳文轩那双看似含笑、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眸:“高见不敢当。只是柳公子这‘且将心魄付流华’之句,恕在下不敢苟同!”他声音清朗,字字铿锵,如同金玉相击,瞬间涤荡开亭中那股甜腻污浊的气息。
“哦?”柳文轩折扇一停,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愿闻其详。”他周身那股无形的、蛊惑人心的魔韵悄然增强,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向管怀瑾涌来,试图压制其话语中的锋芒。
管怀瑾心口文心与佛珠同时震动,一股温和而坚韧的力量瞬间流遍全身,将那无形的魔韵冲击轻易化解。他踏前一步,目光扫过亭中那些眼神迷离的听众,朗声道:
“烟水亭,乃先贤寄情山水、砥砺心志之所!非是醉生梦死、放浪形骸之地!‘莫问浮生何所似’?我辈读书人,正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且将心魄付流华’?更是荒谬!人之心魄,当如中流砥柱,立定脚跟,岂能随波逐流,付与那虚幻泡影?!”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拔高一分,身上那股源自文心与佛珠的浩然之气便强盛一分!如同无形的清风吹拂,亭中弥漫的甜腻熏香、靡靡乐声似乎都被冲淡了许多。一些眼神迷离的士子,仿佛被当头棒喝,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茫然。
柳文轩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一丝阴鸷爬上眉梢。他折扇猛地一收,声音依旧保持着优雅,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好一个‘先忧后乐’!好一个‘中流砥柱’!阁下口气不小,却不知胸中可有锦绣,笔下可有乾坤?空谈大义,谁人不会?今日文会,以文会友。阁下若真有真才实学,不妨也赋诗一首,让我等见识见识,何谓‘立定脚跟’!”他话语中的挑衅与恶意已不加掩饰,暗紫色的魔蚀气息在他周身翻涌,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锁定了管怀瑾。
“怀瑾哥哥…”青芜紧张地抓住管怀瑾的衣袖,她能感觉到柳文轩身上那股腐烂花的气息骤然变得狂暴而充满攻击性。
管怀瑾却夷然不惧。他迎着柳文轩冰冷的目光,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汹涌的恶意与魔念,心中反而一片澄澈。慧远祖师“心珠朗照”的智慧在心头流转,文心与佛珠的力量在体内共鸣。他需要的,不是精巧的辩词,而是足以涤荡这污浊魔氛、唤醒迷途之心的——煌煌正气!
他不再看柳文轩,而是转身,面向烟波浩渺的甘棠湖。左手掌心,那串乌沉佛珠温润依旧;右手并指,指尖凝聚的已非无形文气,而是融合了文心精粹、佛珠定力、以及胸中那股沛然莫御之气的——璀璨金光!
他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震动亭台水榭:
**“天地有正气——”**
五字出口,声震四野!指尖金光骤然暴涨!如同撕裂黑暗的第一道晨曦,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狠狠刺向柳文轩周身翻涌的暗紫色魔雾!
嗤——!
如同沸汤泼雪!那看似浓稠的暗紫色魔雾,在煌煌正气的金光照射下,发出凄厉的嘶鸣,瞬间消融退散!柳文轩闷哼一声,俊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痛苦与惊骇之色,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管怀瑾一步踏出,脚下仿佛生根,与烟水亭、甘棠湖、乃至整个浔阳城的文脉地气相连!指尖金光随着他的吟诵,在虚空中龙飞凤舞:
**“杂然赋流形!”**
金光凝聚,一个巨大的、结构古朴、笔画如刀劈斧凿的“正”字瞬间成型!字体方正刚直,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正”字一出,亭中弥漫的靡靡乐声戛然而止!那些被蛊惑最深、正在疯狂叫好的几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脸上潮红褪去,转为一片煞白,眼神中的狂热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茫然与惊恐,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和周围的一切。
柳文轩脸色剧变,眼中再无半分优雅,只剩下怨毒与疯狂!他厉啸一声,手中折扇猛地展开!扇面上不再是山水花鸟,而是瞬间浮现出无数扭曲蠕动的暗紫色符文!他手腕急抖,扇面狂舞!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管怀瑾声音愈发高昂,如同九天惊雷!指尖不停,第二个金光大字“气”紧随“正”字之后凌空浮现!“气”字磅礴浩瀚,笔画间似有山川河岳之雄浑,日月星辰之璀璨!
轰!
“正”“气”二字当空交辉,金光万丈!柳文轩扇面挥出的、由无数暗紫符文组成的、形似毒蛇巨蟒的魔气攻击,撞上这煌煌正气所化的金光屏障,如同冰雪遇烈阳,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瞬间扭曲、崩解、消散!巨大的反震之力让柳文轩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暗紫色的血丝!
“不!不可能!”柳文轩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俊美的脸庞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变形,隐隐可见皮肤下有暗紫色的血管在疯狂蠕动!他猛地将折扇抛向空中,双手急速结印,口中念诵着晦涩邪恶的咒文!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管怀瑾第三步踏出,声震寰宇!指尖金光凝聚到极致,第三个、也是最为璀璨夺目的“浩”字,带着一股充塞天地、沛然莫御的磅礴伟力,轰然印向空中那柄邪气森森的折扇!
“浩”字一出,天地失色!烟水亭中所有烛火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压至豆大!甘棠湖面无风自动,掀起层层涟漪!亭中众人,无论之前是迷醉还是清醒,此刻皆感到一股浩瀚、刚正、令人心神激荡欲泣的磅礴力量充塞胸臆,之前被魔念侵蚀带来的昏沉、轻浮、放纵之感,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冲刷,瞬间涤荡一空!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眼中恢复了清明,甚至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啊——!”
柳文轩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嚎!他那柄邪气折扇,被“浩”字金光正面击中,如同纸糊般寸寸碎裂!扇骨化作齑粉,扇面上那些扭曲的符文发出最后的尖啸,彻底湮灭!金光余势不减,狠狠轰击在他身上!
噗!
如同重锤击破败革!柳文轩身上的月白锦袍瞬间炸裂!露出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具由无数暗紫色粘稠魔气、破碎扭曲的怨念以及…一张张模糊痛苦的人脸(依稀可见是那些被其蛊惑、精气被吸干之人的面孔)强行拼凑而成的、令人作呕的恐怖魔躯!他那张俊美的“画皮”,如同融化的蜡油般剥落,露出下面一团不断蠕动、没有固定形态的、散发着浓郁腐烂花气息的暗紫色魔核!
“邪魔外道!现形吧!”管怀瑾舌绽春雷,声如霹雳!
“不——!幽泉老祖救我!”那团蠕动的魔核发出非人的尖啸,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推力,裹挟着残余的魔气,如同离弦之箭般撞破亭台栏杆,射入甘棠湖浓重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和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腐臭。
亭台之内,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剧变惊呆了。看着地上碎裂的锦袍和残留的暗紫色污迹,再回想之前柳文轩的风流倜傥与此刻那非人的恐怖魔躯,巨大的反差让许多人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恐惧、后怕、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看向管怀瑾那无法言喻的敬畏目光,交织在每一张脸上。
甘棠湖的夜风带着水汽吹入亭中,吹散了残留的甜腻熏香和魔气腐臭。烟水亭上空,那被污染、扭曲的文气,在“天地有正气”的煌煌金光涤荡下,重新变得纯净、凝练、清扬向上,如同被洗净的碧玉,在月光下散发着温润而坚韧的光泽。
管怀瑾缓缓收回手指,指尖金光敛去。心口文心碎片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稳固与温热感,与掌中佛珠的共鸣也愈发紧密。他脸色微微发白,方才全力催动文心正气,消耗巨大,但精神却异常振奋。
“怀瑾哥哥!”青芜跑过来,小脸上满是激动和崇拜,“那金光…好厉害!坏东西被打跑啦!”她兴奋地指着恢复清朗的亭台。
管怀瑾对她笑了笑,目光扫过亭中惊魂未定、眼神复杂的众人,最终落在亭外波光粼粼的甘棠湖上。此间文脉“风骨”节点,算是暂时稳固了。然而,柳文轩(或者说那魔核)逃脱时喊出的“幽泉老祖”,却如同一个沉重的警钟,在他心中敲响。
就在这时,青芜忽然“咦”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道本已结痂淡化的焦黑伤痕边缘,竟不知何时,悄然浮现出几缕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紫色纹路!一股熟悉的、带着腐烂花气息的阴冷刺痛感,再次隐隐传来!
管怀瑾瞳孔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