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总数目汇报完，陈庆之下意识转头观察天香楼环境。
虽然此刻没有外人，但他还是异常谨慎，压低声音道：“将军，末将自作主张，已从宁国府抽取一部分未登记私产。”
“计有贾珍父子暗账现银50000两，神京店铺和山头地契各五。”
“金陵乌衣巷铺面十二间，绸缎庄4间、茶庄2间、酒楼3间、仓库3间。现价估值约60000两。”
说到这里，素来严肃治军的陈庆之，亦免不了露出欣喜的神色：“将军，保守估计，这些铺面的年租金最少收入达12000两！”
“除了这些，还有贾珍的当票存根二百余张，多系盘剥百姓之物……”
不等宋辞作出指示，外面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响。
却是一名传令兵跑步进入天香楼。
“禀将军，荣国府点验完毕，这是清单，请将军过目。”传令兵双手递出一份厚实的清单。
陈庆之抬手取过展开，遂朗声宣读：
“荣国府一共抄出现银八万六千两，多系熔铸过的散碎银子。未兑换官票三万两千两。另有黄金一千二百两，含老太太私房金锭。”
“珍稀药材计有：辽东贡品百年野山参12支，价同黄金的御赐红参高丽参5盒。配药所用的参须、参粉3匣。”
“其他名贵药材，吐蕃商人进献，疗伤圣药的天山雪莲2朵，关外猎场岁贡鹿茸血片10斤。藏地金线价比白银的虫草5斤。东阿陈年黑驴胶20盒。麝香牛黄各3两。”
“御寒珍品大氅计有：孔雀金裘1件，玄狐大氅2件，紫貂斗篷3领，雀金呢鹤氅1件。”
“金陵祖产田契十二张，京郊庄子地契十五张，辽东庄田三张。神京和金陵铺面各十张。”
“器物计有：上任荣国公遗留精甲三副，古董瓷器六百余件，但据户部主事查验，有小半数为赝品。”“特殊信物，贾琏内书房查出平安州副将密信三封，但上面多是家常问侯来往，并没有其他信息。”
“以上种种，经户部主事初步估算，总值约50万-60万两白银。”
宋辞听闻，神色微变。
这荣国府的财产，竟比宁国府的少了一半！
他从陈庆之的手上接过那份清单，粗略扫了一眼随即递回给对方。
先前他吩咐鸳鸯替他核实查抄所得，后面有宋西那边派过来的账房，这个最终数目，宋辞也没有异议。
不过，他还是有必要亲自点验一番，再把清单呈送汉王，不然容易落人口实。
打定主意，宋辞转而对陈庆之吩咐道：“去告诉韩七，尽快把那边的查抄所得运进省亲别院。荣国府那边加派一队人马。记住，没有本公手令，任何人不得提审贾府之人。”
“此外，你亲自去通知赵铁柱，让他把省亲别院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你亲自加派一队斥侯，担当游哨和暗哨。”
“喏！”
陈庆之抱拳应诺，想起方才余光瞥见马嶂离去的背影，遂低声道：“将军，马嶂此人……”
宋辞摆摆手：“无妨。他今日既认下这批军械是赝品，便不敢再生事端。”
说罢转身望向天香楼，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
荣国府仪门广场前。
“报——！”
一名玄甲亲卫疾驰而至，单膝砸地抱拳，甲叶铿然作响：“国公爷钧令！”
“讲。”赵铁柱抬手止住正在清点箱笼的士卒，黑铁面甲下传出沉闷的回应。
“将军临时改驻贾府别院。”亲卫压低嗓音，“贾家男丁圈禁荣府，女眷押往宁府，即刻执行！另着将军您亲率四百步卒，分驻两府要道。昼夜两班，不得有误！”
“赵铁柱，接令。”
赵铁柱抱拳的刹那，余光已扫过荣禧堂方向。
这些老狐狸倒是乖觉，没闹出哭嚎的丑态。
待传令兵退下，赵铁柱反手摘下头盔，露出眉骨上那道蜈蚣似的疤痕，“韩七、张九！”
两人踏前一步，甲胄叮咚作响。
“带你们的人盯死锦衣卫。”赵铁柱齿缝里碾出几个字，“给老子盯死了，将军还要给他们演一出好戏。”
“喏。”
待韩七和张九带人离开，赵铁柱转头对剩余士卒吼道：“余下的跟老子搬货！所有物件运抵别院，若少了一片瓷、一根纱……”
语气一顿，他腰间的短柄斩马刀突然出鞘三寸，“老子拿他脑袋垫箱脚！”
刻下人手不够，赵铁柱盘算着把东西全运进省亲别墅，再回来把贾府的人分开圈禁。
且说荣禧堂。
贾赦和贾政等直系主子全被拘禁此处。
东府情况已传到了这边厢。
两位大老爷业已经得知宁国府私藏甲器之事。
这会儿的众人心思各异，满屋子算计。
贾政被两名玄甲亲卫按坐在荣禧堂的太师椅上，掌心冷汗浸透了衣袖。
“胡闹！珍哥儿竟敢私藏军械……”
话说了一本，贾政的喉结滚动，眼前浮现出天牢铁栅的影子。
三年前工部侍郎贪墨案，那一家老小便是这样无声无息消失在诏狱里。
他忽然想起唯一的儿子宝玉，若自己问斩，那孽障可会收敛些？
思忖间，贾政的指节无意识叩着案几，竟敲出《广陵散》的调子。
待惊觉时慌忙止住，暗骂自己糊涂。
这曲绝响，不正是嵇康临刑所奏？
晦气！
旁边大老爷贾赦瘫在圈椅里，酒气混着冷汗涔涔而下。
先前他被关在荣庆堂，惊慌之下无意中发现甲士抄家时，翻出老太太珍藏的一壶皇承天德窖藏酒。
他心乱之余只好喝起闷酒压压惊。
待老太太被太医救醒后，也没了心情和大儿子计较一壶藏酒。
这时的贾赦喷着酒气，碎骂道：“东府那些杀才！连累爷们吃挂落……这回怕是要杀头！”
刻下的大老爷，他满脑子都是母亲陪嫁时的那对金丝楠木棺材。
原打算等老太君百年后偷换一副出来卖钱，如今怕是自己和老娘先用上了。
唯让他心心念念的是，他账上的私房钱还没有花完，倒是便宜了那些抄家的兵痞子。
倏忽间，贾赦似是想起什么，突然一把抓住贾政衣袖：“老二！你与都察院周大人有旧，快……”
话到一半噎住，想起珍哥儿半年前刚强占了周家的林地。
哪可是好地方呀！
距京城30里，位于昌平小汤山南麓的温汤山庄。
那里三面环山，一面临官道，地势隐蔽。
两处主泉眼常年达到一沸水温，偶尔能达到二沸。
已建别院6座，汤池12口。
珍哥把事情做得极为隐蔽，皆因那位周御史独子在逛花街柳巷时，失手打死一名娼妇。
此事不怎地被珍哥儿察觉，以此来要挟、并承诺替周御史打点。
继而从周家手上夺过那处祖先传下来的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