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名甲士凄惨的模样。
北镇抚使洛惊涛双手抱臂,狭长的眸子眯成一线,嘴角几乎压不住上扬的弧度。
他最爱看这群丘八吃瘪,先前被凉国公挥的那一刀的戾气,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而这一态度,显然也是场上其他锦衣卫的心声。
马嶂自从破门时就一直抱拳闭目,哪怕是军士惨叫他也没有睁眼。
其他锦衣卫或冷笑或露出嘲讽的眼神。
反倒是陆临锋,她并没有嘲笑那名被烫伤的甲士。
她的目光抬高盯向二楼那个叉腰而立的胖嬷嬷时,那双明亮的眼眸,浮显一抹强列的杀意。
“放肆!”陈庆之暴喝如雷,却见朱漆栏杆旁挤满甄家仆妇。
那泼水的嬷嬷鬓角簪着金钏,竟还敢翘着兰花指掸衣襟,嘴角噙着讥诮:“哎哟喂,官爷们火气这么大?老婆子不过倒盆洗脸水……”
话音未落,宋辞已森然开口:“弓来。”
亲卫奉上柘木强弓,他三指扣弦的瞬间,整个院门前陡然死寂。
“嗖!嗖!嗖!”
三箭连珠破空,快得几乎叠成一道残影!
第一箭洞穿嬷嬷眉心金钏,金片炸裂的碎屑还没落地。
第二箭已贯穿她肥厚的脖颈,血箭喷上描金匾额。
第三箭更是当胸透心,将她钉死在后面的木墙上面!
“杀、杀人啦——!”
二楼顿时乱作一团。
甄家的嬷嬷们瘫软如泥,几个梳着双鬟的小丫鬟直接吓破了胆,竟从雕花栏杆翻出,摔在一楼的金砖地上。
有个穿杏红比甲的丫鬟两眼一翻昏死过去,裙下漫开的腥臊水渍,在青石板上洇出刺目的深色。
锦衣卫们握刀的手突然僵住。
他们这才想起,眼前这位身披玄色大氅的青年,是曾在镇陵关外,以数千兵马硬撼北漠三万狼师的杀神。
在场锦衣卫哪个不是刀头舔血的好手?
他们自然清楚,连珠箭这等技法,寻常武举出身的能将三箭连发便算好汉。
可要箭箭穿杨,非十年苦功不可得。
更遑论在这烛影摇红的楼阁之内,既要避开梁柱雕花,又要洞穿那老虔婆不断晃动的头颅。
凉国公方才那三箭看似随意,实则箭箭算准了那婆子躲闪的方位。
最骇人的是,三支箭的尾羽竟在空气中排成一条笔直的线。
仿佛北漠传说中的狼骑逐星,那是草原射雕手才使得出的夺命绝技!
“好箭法!”
谢执中突然抚掌大笑,眼底异色连连。
“凉国公这三箭,倒是比绣衣使的拶指更教人痛快。这老虔婆的脑浆子,果然比她的舌头干净些。”
绣衣使,是皇室真正的侍卫。
严格来说,绣衣使是太祖起家时的亲军。
起初,这些亲军身穿绣衣,秘密持节杖和王符,负责监察在外的统兵大将。
后面迁都神京,绣衣使编成一卫,负责禁宫和皇帝的安危。
待太祖继承大宝后,他以潜邸时期的侍卫编成龙禁尉,负责大明宫的安全,绣衣使便彻底消失在百官视野中。
一直闭目养神的马嶂终于掀开眼皮。
他的手指在御赐绣春刀鞘上一叩,算是认同凉国公的做派。
锦衣卫的作风,本就是要见血才肯讲道理。
另一边,陆临锋的嘴巴张了张,眉头紧蹙,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先前在门外那一刀,凉国公已是手下留情。
她惊讶的目光慢慢移到凉国公的指节上。
满场锦衣卫,只有她看见对方收弓时小指的微颤。
嗯?
……难道是旧伤?
陈庆之与陈三却已变了脸色。
他们比谁都清楚,将军这伤是半年前雪夜驰援他们时中的狼牙箭。
那一箭贯透掌心,是为了替他们挡下北漠射雕手的致命三箭。
“拿下天香楼。”宋辞反手将柘木强弓掷给亲兵,玄色大氅在暮色中泛起血光。“抗命者——”
“格杀勿论。”
“得令。”
随着凉国公再次下令,第七队玄甲营士卒立马转换成攻击队形。
有一队身形强壮的甲士举起重盾推进院里。
经过先前那嬷嬷惨死,院里的甄家仆从或贾府仆从,皆是束手就擒。
不多时,除了二楼最东边的闺阁,整个天香楼所有人被全部拿下。
……
宋辞带着两名亲军踏上天香楼,一众婆子吓得跪地相迎。
先前被射死的嬷嬷尸身,已被人拖离此处,刻下正有宁国府的粗使婆子,颤抖着身体在清洗血迹。
才刚过拐角,宋辞发现东面厢房门口驻有两名衣着奢靡的侍女。
下一秒,便听见刺耳的声音传来。
“这位军爷,我家奶奶是甄家二房的嫡小姐,龙首宫老太妃的亲侄孙女。闺阁重地,外男踏入恐污了清誉。您若硬闯,明日御史台的折子怕是要参一个秽乱勋戚后宅的罪名。”
另一名侍女嗤笑出声:“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我家奶奶身份何其贵重,闺阁岂是尔等说闯就闯的。全都给我滚出去,要是冲撞了奶奶,保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甄家?”宋辞忽的嗤笑一声,“本公奉旨抄家,便是甄老太妃亲至,也得跪迎王命——掌嘴!”
便有两名甲士上前把她们拖开,丝豪没有顾惜对方是娇滴滴丫鬟,抬手就各自赏了她们好几个大嘴巴。
两名牙尖嘴利的丫鬟瞬间被打懵,涂抹着胭脂的嘴唇,霎时肿成了红肠。
而就在此时,两位浑身发抖的嬷嬷,护着一位眉目如画,身形丰腴的少女出来。
严格来说,她并不能称之为少女,毕竟她已经盘发,显然已是一位人妇。
但在宋辞看来,依她那张精致的脸蛋儿,顶多不过十七八岁。
贾蓉妻脸上瞧不出喜怒,对那两名侍女被摔打的遭遇,丝毫没有生气迹象。
似乎被打的人,并非她的贴身侍女。
宋辞微一敛眸,冷道:“本公不管你是谁,既嫁进贾府,当是贾家媳妇,抄家,自然在列。”
“可是凉国公当面?”贾蓉妻敛裙福礼,“妾身不知凉国公大驾,有失远迎。家中仆人不懂礼数,还请凉国公恕罪则个。”
语气一顿,贾蓉妻再次垂眸福身:“国公爷奉旨行事,妾身岂敢阻拦?只是…妾身长姐自幼体弱,若听闻贾家变故,恐忧思成疾……求国公爷垂怜,允妾报一声平安。”
“请凉国公看在妾身长姐乃楚王妃的份上,容妾身给她带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