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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殿内沉寂之时。

京畿道御史严涟缓步出列,他手举着一本账册,声音不疾不徐道:

“王大人,恒舒典历年红利,三成走金陵王宅。五成……进了神京贵府二公子王信的外宅。难道,钱银去向也能伪造不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子腾脸色骤变,猛地朝汉王抱拳:“监国!臣自请三法司彻查!若我王家儿郎真犯国法,臣亲手绑他去刑部!”

汉王见火候已到,缓缓抬手,制止争论:“着三法司会审,王卿暂卸军务候查。”

“王卿,你暂居家中配合都察院调查。待水落石出,再行定夺。”

王子腾心中一沉,汉王这是要夺他兵权?

但汉王下一句话,却让他暂时松了口气。

“但京营不可一日无帅。王卿既为朝廷重臣,便由你举荐一人,代掌京营事务。”

这是给王子腾台阶下,让他自己选个听话的副手,而非直接换人。

王子腾权衡利弊,最终拱手:

“臣荐副将赵全忠暂代军务,此人忠勇,必不负殿下所托。”

“准奏。王卿既举贤能,孤心甚慰。待案情查明,再作安排。”

“退朝!”

……

下朝后,天光已明,街道上面尽覆寒霜。

数百骑自东华门朝西城缓缓而行。

下了朝的宋辞换了一身铠甲。

汗血宝马的鬃毛在晨风中拂过铠甲,宋辞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缰绳。

“大观园还是老样子……”

他凝视着意识深处那片雕梁画栋,五色灵土依旧泾渭分明。

玄黄垄上的麦浪,青灵圃中的药苗。

都与三个月前在镇陵关时一模一样。

当初升任斥候把总时,灵土悄然而生。

率骑焚毁五万粮草后,空间自然晋升。

可如今……

他已经晋爵凉国公,空间却一如既初。

“不应该呀!”宋辞心头微沉,“权势有了,今天也上朝了,官名也显了……”

他忽然勒住马缰,望着宫墙上盘旋的晨鸦。

难道他以前的推算不对?还缺了些什么?

还是说,汉王封的国公不算数?需要皇帝来封?

在拐入西城大道时,副将陈庆之率骑前来汇合。

“国公,咱们现在直接去抄家吗?”

闻听庆之的话,宋辞收敛心神,点头道:“嗯,你派出精干人手,给我盯死锦衣卫和赵鹰的人。”

“喏。”陈庆之答应一声,掉转马头带队离开。

军中亲军队头陈三紧随左右。

其后,五百边军铁骑分三纵缓行朝宁荣街疾驰。

韩七与步卒统领赵铁柱,领着骑高头大马的步卒,先行进入宁荣街。

这数百骑马蹄声,竟似一片肃杀雪浪压道而至。

曾历经九死一生送信的原西宁斥候队正张九,已被宋辞从西宁王手中要了过来。

他昨夜已经摸清宁荣街所有门户暗巷,并与锦衣卫暗中合围。

荣府门前,京营千户赵鹰已布下三重弓阵。

三千六百甲士,森然列于街道和屋脊之上。

这批军营将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屋脊檐牙皆见弩手寒光。

赵鹰本是汉王心腹,故布阵之密,令远远旁观的街坊百姓寒意透骨。

锦衣卫一千人则自街头巷尾绕行巡视。

皇城千户与西城千户,各领千人分驻宁、荣二府前门与后门。

整个贾家,从昨夜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宁荣街牌楼已经悬起了“奉旨抄检”四字朱漆旗帜。

……

且说卯时二刻,宁国府安宁堂传来一声脆响。

一个晚上,贾珍已经失手打翻了第五个青玉茶盏。

这位三品威烈将军此刻面色惨白,额角沁着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御赐的麒麟玉佩。

尤氏攥着帕子从椅子起身,惊慌地替老爷拾掇碎片。

贴身丫鬟银蝶儿赶紧伸手拉回奶奶,她带着几个嬷嬷开始拾掇地面。

尤氏叹了一口气,拿绣帕轻轻拭着眼角泪水。

她望向院外晃动的火把光影,整个人像尊泥塑似的僵着。

贾蓉和妻子甄氏陪同在内。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堂堂嫡子贾蓉站着,其妻甄氏却坐在尤氏下首。

此刻,甄氏微垂着螓首,瞧不太清她的神色和脸颊。

正这时,管家赖二神色疲倦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正想说话,却被老爷一个眼神制止。

“尤氏,你们退下。”

听见老爷的话,尤氏领着贾蓉夫妇行了礼,方才退出堂屋。

赖二见太太和小蓉大爷身影不见后,方急急凛报:“老爷!东西都藏进天香楼,埋在后院地下,但数量实在是太多。我就怕锦衣卫的嗅觉……”

贾珍听罢,紧绷的面容略略舒展几分,背着手在堂前来回踱步。

乌皮靴踏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眉间那道川字纹时而舒展时而紧蹙。

廊下的更漏声滴答作响,愈发衬得屋内寂静。

赖二虽然焦头烂额,却也不敢出声催促老爷。

半晌,贾珍眸光一闪,驻足道:

“赖二,你马上通知闰姐儿,让她搬进天香楼。有她甄家二房嫡女的身份在,凉那些锦衣卫也不敢强闯。”

“着哇!老爷英明。西宁郡王是小蓉奶奶的堂姐夫,有这重身份,锦衣卫不敢造次,老奴这便过去安排。”

……

且说荣国府这边。

自昨夜子时起,宁荣街外便传来铁甲碰撞之声。

巡夜的兵丁举着火把来回走动,将整条街照得如同白昼。

贾府上下人心惶惶,各房灯火彻夜未熄,连廊下的鹦哥都惊得不敢啼叫。

西角门的值夜小厮缩在门房里,听着外头铁靴踏地声响了一夜,牙齿不住地打颤。

二门内的婆子们凑在一处,嘀嘀咕咕,时不时惊惶地望向垂花门方向。

连素日最体面的大丫鬟们也都失了分寸。

这个说要收拾细软,那个嚷着要藏首饰,乱哄哄闹到东方泛白。

倒是彻夜未眠的贾政、贾赦二人略感宽慰。

原来他们早年重金打点的那个内廷太监,趁着一刻钟前送菜入府的机会。让菜市口的管事递来口信:今日朝会上有人提议,抄检之事交由柳芳主持。

若真是理国公府的柳芳,倒教两位老爷暗自松了口气。

这位世交子弟,总比那些素无往来的锦衣卫和酷吏要好相与些。

贾政当即命人将这个消息报与老太太知晓,也好让老人家稍安。

不过两刻钟,这消息便如春风般传遍府中各处。

有那不知事的丫鬟小厮竟露出喜色。

而几个经年的管家和老嬷嬷却愈发愁眉紧锁,在廊下不住地搓手叹气。

贾母院里灯火通明。

老太太歪在榻上,手里攥着佛珠,一夜之间竟像老了十岁。

鸳鸯跪在一旁轻轻捶腿,却见老太太忽然睁眼:“这都什么时辰了?凤丫头怎么还没过来?”

“回老太太,辰时一刻。”

“辰时了?朝会也应当结束了。”贾母长叹一声,“去催催凤丫头。没她在身旁伺候,我还真不习惯。”

“我这便过去。”鸳鸯答应一声,旋即把美人槌递给另一位大丫鬟琥珀。

她起身整理衣服,方向老太太屈膝行礼退了下去。

荣府上下乱作一团,连邢王二位夫人和老爷们都彻夜未眠。

唯独凤姐儿酣睡到天光大亮,此刻正坐在紫檀妆台前,不紧不慢地描眉画鬓。

平儿捧着胭脂盒的手不住打颤,凤姐从镜中瞥见,突然合上螺钿妆奁。

铜镜里映出她凌厉的丹凤眼:“没出息的东西,抖什么?我叔叔掌着京营二十万兵马。那些穿飞鱼服的,不过是来装装样子。”

她拈起一支赤金点翠簪子,斜插在堕马髻上:“既是柳家世兄主事,无非是走个过场罢了。”

“那位汉王殿下……”语气一顿,她冷笑一声,抿了抿鲜艳的红唇,“到底要给咱们四大家族留几分薄面。“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鸳鸯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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