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周瑞家的那副惊恐表情,薛姨妈吓得面如土色,攥着帕子嚎陶直哭。
等周瑞家的不见了身影,她才哭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进京!如今可好,竟赶上抄家!”
薛蟠从屏风后面钻出来,他抚着心口来到廊下,急得团团转:“妈!咱们赶紧收拾东西,连夜搬出去!贾家要完了,咱们可不能跟着陪葬!”
“对了,妈!快把银票缝在裤裆里!实在不行,你把银票全给我,我塞屁眼里。”薛蟠说话间,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猛地一跺脚。
“儿子这就去马厩抢马!”
“哥哥莫慌,咱们姓薛,不姓贾,朝廷抄家也抄不到咱们头上。”薛宝钗却神色镇定,拉住薛蟠道。
“可咱们住在贾家!”薛蟠朝着妹妹一瞪眼,“谁知道那些官兵会不会连咱们一块儿抓了?”
“锦衣卫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差。”
“就连元辅严退思都称病不朝,于京郊别院蛰伏。这贾家又算什么东西?”
“我平时早就劝过贾珍,让他们上表劝进。他倒好,天天吃喝玩乐,非说省亲别墅建了,大可放心。”
“这下好了,人家监国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抄家!”
“妈,咱们不能把一家人的性命,放在三皇子的念头里,搬!”
薛姨妈吓得六神无主,哭道:“囡囡,蟠儿说得对,咱们得赶紧走!”
宝钗蹙眉,刚要再劝,薛蟠已经冲出去喊小厮套车,嚷嚷着要连夜搬离梨香院。
见状,薛宝钗无奈之下,只能回身去劝薛姨妈:“妈,即便要走,是不是先向老太太和姨妈她们辞别了再走?咱们总不好一走了之。”
“啊?对对。囡囡说得对,妈这就去辞行……这便去辞行。”
薛姨妈急得团团转,刚要让同喜同贵挽着她去荣庆堂。
殊不知薛蟠冲回来朝他妈怒目大吼:“妈。眼见火烧眉毛了,还辞什么行。”
“先前周瑞家的不是过来了吗?可见姨妈和姨爹已经同意咱们走了。”
“再不走,难道你和妹妹真要在教坊司过夜不成?”
“别磨磨唧唧了,咱们先搬出去找房子安顿好,明儿个再回来辞别也不迟的。”
闻言,薛姨妈小心地看向女儿。
宝钗抿着唇不说话,直到听见院外乱七八糟的的尖叫呼喊,她才决然地点了点螓首。
不多时,薛家拾掇完细软,却在角门前被凶神恶煞的京营士卒给挡了回来。
“官爷,我姓薛,不姓贾。我亲爹死了,眼下正要赶着回金陵安葬。还请官爷给个体面,这里有一百两……”
薛蟠话还未说完,那个官爷正笑眯眯地伸手去接……
殊不知,后面一句“拿下这个胆敢收银的百户。”
薛宝钗就瞧见十几名铁骑驰骋而来,直接将那个想网开一面的百户给拿了。
薛蟠掏银票的手还没伸直,那百户就被下马的骑士按倒在地。
陈三刀鞘“啪”地抽在百户脸上:“奉凉国公军令:荣国府的耗子洞都得灌铅封死!”
薛姨妈腿一软,直接瘫坐在装细软的包袱上。
其余百名士卒愣是不敢替自家百户说好话,更不敢刀兵相向。
这会儿的角门处已贴上封条。上面盖着赶工出来的凉国公印信。
“监国皇太子令旨
奉皇帝敕命、总摄朝政事
查宁国府贾珍、荣国府贾赦,交通外官、恃势凌弱、亏空库银,实属大不敬之罪。
着凉国公宋辞率锦衣卫、五城兵马司、京营。即刻查抄两府,男丁禁足候审,女眷圈禁待勘。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景和三十八年二月初三日
监国皇太子(汉王)印。”
陈三宣完旨意收起,随后冷脸按刀:“奉旨办案,擅闯者斩!”
“国公说了,荣宁二府,不管姓甚名谁。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来,便是一条蚯蚓都不准爬出来。”
说罢,遂又安排所有哨骑,把国公爷的命令传达各处。
宣旨时,薛家和贾府仆从呼拉拉地跪了一地。
当薛姨妈听完,整个人跌坐在阶级前,“天爷哟!难不成我薛家,还比不得一条蚯蚓吗?”
“妈,咱别管蚯蚓了,先回院里藏银要紧。”薛蟠哆嗦着身子说道。
薛姨妈在地上蹬腿哭着接话:“蟠儿说得对!快把银票藏好。”
薛宝钗凄惨地上前扶住薛姨妈,然后又让下人扶住几若昏厥的哥哥回到院里。
薛家回到梨香院正乱着。
忽见薛家老仆张德全踉跄奔来,裤腿上沾满了雪泥:“姨太太!大事不好!”
“蝌二爷和琴姑娘的马车刚到府门口,正撞上抄家的官兵。”
才刚稳住心神的薛姨妈,闻听此言,手中茶盏径直砸落地上,热水溅湿了宝钗的裙角。
老仆喘着粗气比划着:“琴姑娘的帷帽都被挑落了,那些军汉嚷着要查路引。蝌二爷正拦着,所幸琏二爷出面将人给接进去了。”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惊得廊下麻雀扑棱棱乱飞。
“妈。我去寻蝌兄弟和宝琴妹妹过来,你们且安心坐着。”
宝钗镇定说毕,然后提起裙摆起身,领着莺儿和香菱快速离开。
“天爷哟!”薛姨妈再也忍不住嚎叫出声,“这是天要灭我薛家哟!”
……
抱厦内,黛玉和三春聚在一处,个个脸色惨白。
值得一提的是,这回黛玉进京,林如海听了宋辞提醒,特意给她派出了两个极其守礼的教养嬷嬷。
所以原著里和宝玉一起住的事情,因为林家强势的教养嬷嬷一同进京,倒把贾母原有的心思给摁下了。
既然派不了教养嬷嬷,贾母还是派出一位大丫鬟送给外甥女。
林黛玉便带着紫娟和雪雁,和两位嬷嬷搬到三春住处,四姊妹一起同食同住。
此时,紫娟正沉默地站在姑娘身后宽慰,温言道:
“姑娘,你是林家人,抄家的人未必会为难姑娘。”
闻听此言,探春正把一叠字稿塞进熏笼的手顿住,而后强撑着镇定道:
“听说女眷都要没入教坊司,咱们得想个法子!”
闻言,林黛玉的身形晃了一下。
她出身林家倒是不怕,况且爹爹现如今还是巡盐御史。
她担心的是和她自小一起吃一起住的三春。
迎春沉默着不说话,仿佛已经认命似的。
倒是惜春年纪最小,闻听教坊司三字,顿时吓得泪流满面,不知所措道:
“怎么办?怎么办?咱们快去找宝哥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