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奉御,这就是你说的练马球的好去处?”
李重茂看着眼前这处平坦的草地,回身对王崇晔问道。
语气中充满了惊奇感。
无它,只因这既视感也太强了。
四方的宽阔地带铺满草皮,李重茂用脚踩了踩,泥土都是夯实了的。
南北对立的尽头处,各自竖着两根木柱,上面担着横梁,后面用渔网挂住。
王崇晔连忙上前回答:“大王,若是要练习马球,再没有比别处更合适的地方了。”
李重茂知道王崇晔所说不假。
自从安乐公主让他好生练习马球,准备同吐蕃比赛后,他就去了解了一番。
马球在大唐上层间,很是流行。
上面的人喜欢玩,下面的人自然也会争相效仿,于是就使得这项运动十分火热。
各大王公府邸中,甚至都专门养了一支马球队伍,时常聚在一起,比赛娱乐。
长安城中,受条件局限,所以多数的马球场都建在城东的郊外。
王崇晔带他来的这一处,就是这一片建的最好的。
李重茂点了点头,表示不错,王崇晔见状,便吩咐着下人,从马厩中牵出两匹骏马。
李重茂上前握住缰绳,抚摸了下马儿。
“倒是许久未曾骑过马了……”
有着几分感慨。
王崇晔只当这位温王是身子骨刚好,这才发出的感慨。
却不知李重茂是想起了,他记忆中上一次骑马,还是上一次。
只不过那时候都是在马场里面,马都已经被训乖了。
李重茂翻身上马,纵马驰骋了一番,马蹄飞踏下,马球场中顿时溅起尘土。
王崇晔牵马不动,感慨道:“大王的马术当真了得。可惜……”
可惜是自己马术不精,错失这个拉近关系的良机。
王崇晔本就是以制作服饰为名才入仕为官的,骑马,会一点,纵马可就有些为难他了。
不过今日目的本就不在此,他当然另有安排。
李重茂难得找回纵马飞驰的感觉,兴致一上来,忍不住多跑了几圈。
再度回到原处后,李重茂看见三张熟悉的面容,一同站在王崇晔身旁,他立即翻身下马。
“葛将军,麻都尉和陈都尉!你们三人今日无须当值吗?前些时日醉酒,可曾好些了?”
正是和自己在王崇晔府中喝酒的三位禁军将领。
三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应当是他们手下的兵。
听到李重茂的问话,葛福顺上前一步回道:“属下等人谢过大王关心,身子无事,这些时日陛下去了安乐公主府上,因此,万骑悉数轮值。
正巧大兄相邀,属下等人便前来凑个热闹。最后嘛,自然是咱老葛馋大王的烈酒了。”
说罢,葛福顺哈哈大笑起来。
李重茂不禁被他这份爽朗豪气感染,纵马骑了几圈后,也发泄了不少压抑的心情。
“葛将军倒是爽快,小王这什么都缺,唯独这烈酒嘛,倒是存了不少,管够!”
和直性子的人说话,无须绕弯子。
“这么看来,王奉御能将你等叫来,想必马球技术很是精湛了。正巧小王缺个师傅……”
葛福顺闻言摇头:“大王可错看老葛了,让我上阵杀敌可以,打马球……那还是得看陈都尉的。”
说着便让开身形,伸手指着陈玄礼。
陈玄礼眼见葛福顺这般动作,唇红齿白的脸庞上有些不太自然。
众人的目光都看着他,让他觉得不舒服。
李重茂见状笑了笑,这还是个有些社恐内向的家伙。
“陈都尉,接下来还望不吝赐教了。”
陈玄礼连忙拱手:“大王此话严重!”
这几人还在互相寒暄之际。
马场外忽地传来喧闹。
一名身穿对襟胡服的中年男子,骑着匹棕色高头大马,进入了马场中。
长得倒是好看,可就是太过于好看了,显得十分阴柔。
生在大唐,不当个面首倒是可惜了。
李重茂这般想道。
一进马球场,男子便勒住缰绳,高声道:“吾乃中书侍郎崔湜,汝等何人,也敢占去吾看中的地方?”
语气有些嚣张。
虽然独身一人,却毫不胆怯,想来是见着李重茂一干人等,都是身着朴素。
崔湜……
李重茂默念一下这个名字,记起了此人。
这还果真是个面首!
靠着谄媚依附上官婉儿,曾被上官婉儿引荐为宰相,同平章事,和他爹同朝为官。
后又遭遇贬谪。
但也有留下了父子二人同时担任尚书省副职的经历,开了唐朝有史以来的先例。
此人出现了,那想必上官婉儿就在其身后了。
崔湜原本得罪人被贬谪为襄州刺史,亏了上官婉儿切法为他开脱。
眼下的崔湜,应该正是谄媚巴结上官婉儿得紧,怕是一有空闲,便时刻不离。
崔湜这几日有些烦恼,虽然被构陷贬谪后,幸好上官婉儿为他周旋,这才复了官职。
可权力相较于从前,却是大大降低。
同僚中都传他勾搭女子上位,明面里虽然不说,私下却看他不起,毫不避违被他听到。
因此,好不容易遇到休沐,有了空闲,他赶忙邀请上官婉儿出城游玩。
想让其在李显耳边多为他说些话。
所以一有机会,便邀约上官婉儿出游,温热一下同她的关系。
没成想,好不容易把人约了出来,场地却被一群不知名的人占了。
崔湜心中很是恼怒:“汝等另寻他处,这地方,今日归吾了。”
蛮横之意毫不掩饰。
李重茂还未说话,葛福顺却是不爽了:“崔侍郎好大的威风,看清楚了,这里可不就是你兵部,莫乱发癫!
叫得像个没开嗓的娘们儿!”
葛福顺毫无顾忌,侍郎又如何,他可是禁军出身,天子亲卫,只要皇帝不开口,谁也治不了他的罪。
加之性子本就火爆,说话就丝毫不给崔湜留情面。
崔湜顿时脸涨得通红,他说话声本就尖细,少时也常被拿来取笑。
可自从官越做越大后,虽然遭遇贬谪,但还没有人敢这样当面嘲讽他。
不过崔湜这人属于越气越冷静,他瞅了葛福顺一眼,此人听了他身份还敢出言嘲讽。
一脸麻子,不修边幅,看样子像是出身军伍,莫不是禁军出身?
听了他身份还依然不惧的军伍,也只有天子亲兵,南北衙禁军了,身份应该还不低,高低是个果毅都尉。
崔湜强压下怒气,眯了下眼眸,拱手行礼:
“都是同僚,阁下何故出言这般凉薄,当真叫人寒心。”
葛福顺莫名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脑勺升起。
这些文官真的是令人不得不服,养气功夫甚是了得。
葛福顺冷眼以对:“若不是崔侍郎咄咄逼人在前,咱又怎会嘲你?”
眼见两人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味,李重茂走到葛福顺身后,拍了拍他肩膀,示意别再说了。
葛福顺也是个机灵人,立马退回了他身后。
就是眼睛瞪得老大,一副不饶人的模样。
“崔侍郎,葛将军一时口快,无甚恶意,还望勿要生气。
小王代他向侍郎道歉则个,崔侍郎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莫要着恼。”
崔湜鼻孔呼了一口气:“吾可不是什么宰相!看小郎如此年幼,是他何许人也,为何代他道歉?”
坏了!
李重茂暗道一声不妙,想把崔湜帽子戴高,结果忘了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个典故还没有。
而且眼下崔湜遭遇贬谪,是他在上官婉儿死后重新依附太平公主,才重新当上的宰相。
“有眼无珠!这是……”
葛福顺听到崔湜质问的语气,正要出口介绍李重茂身份。
“崔郞官,莫要无礼,还不快快见过温王!”
一道声音在崔湜身后响起。
众人目光一齐看去。
上官婉儿穿着一身男式胡服,牵着匹白马,慢悠悠的朝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