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你家好破呀。”
这是李奴奴进到温王府的第一句话。
李重茂尴尬一笑,无言以对。
幸好陆萱儿出来得快,把李奴奴带到一旁,了解了一下这是邠王李守礼的女儿后。
两个年龄相差无几的人儿,顿时变得熟络了起来。
李重茂怎么看,都像是一幅母亲逗弄女儿景象。
明明两个人只相差了三岁,怎么会如此割裂。
李重茂摆了摆头,只能是归咎于陆萱儿生得太过成熟,人妻感浓郁。
正欲回房歇息,却被陆萱儿叫住:“阿郎,早些时候,王奉御遣人来邀请阿郎去他府上,说是有事相商。”
王崇晔有什么能和自己商量的?
李重茂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等见到他时自然有分晓。
于是点了点头,留下陆萱儿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屋子嬉笑玩闹。
自己回了房间休息,这些时日的连轴转下来,也感觉有些疲惫不堪。
……
时间就这么过了几日。
清晨,李重茂还是照旧沿着永嘉坊外围跑了一圈。
甚至还在被称为隆庆池的水塘处,驻足了许久。
这里原本是一处平民宅邸的地方,而后地下涌出了水,形成一处池子。
又因为时常有雾气升腾在上面,被人传为龙气,言说此间之地有天子气,必有贵人出于此。
按理说这本是无稽之谈,可偏偏李显还信了。
尤其是在李隆基五兄弟住进了隔壁的隆庆坊后,更是亲自领着一群人泛舟其上。
美名其曰镇压。
想到这里,李重茂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传说倒是不假,毕竟有自己这位傀儡皇帝在前,又有那位晚节不保的唐玄宗李三郎在后。
怎么不算是有天子气呢。
他动了动筋骨,感觉壮实了许多,总算不负这具英武高大身体了。
回到王府洗漱一番,抽空给李奴奴讲了个新故事,把小姑娘哄开心了,缠他得紧,一刻也不想撒开他的衣服。
李重茂很是无奈,幸好陆萱儿及时出现,把李奴奴拉到一旁。
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李奴奴就乖乖的跟着陆萱儿去了后院。
李重茂不明所以,但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便趁此换了一身衣服,出了温王府。
乘着马车朝王崇晔府中而去。
与上次轻装上阵不同,这次,他在车厢中堆了几坛烈酒,均是这几日陆萱儿依着她家中的酒方,酿造而来。
王崇晔府外,他站在李重茂身后,看着家中小厮费力搬动着酒坛的模样。
王崇晔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大王真是……”
他本想说厚道一词,发现不太合适,只好打住,“下官谢过大王赏赐。”
李重茂随意道:“些许浊酒而已,算不得什么赏赐,奉御下次宴请好友时,记得分些与他们。
小王就不再一一走过,托奉御代劳一下,辛苦辛苦。”
王崇晔顿时惶恐:“哪里担得辛苦一说,能为大王分忧,下官自当尽心。
上次宴会后,葛将军他们可是对大王的烈酒,念念不忘,如今有了这些,想必能一解他们腹中酒虫袭扰了。”
李重茂闻言笑了笑,这王崇晔说话倒是有趣。
随即,他开口问道:“奉御说有事相商邀我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王崇晔作出相请的手势,道:“大王请往府中一叙。”
……
长安城东,太平公主府外,九尺高的白玉石狮巍然伫立,左右各十人的兵卫戍守两侧。
公主府门户大开,一群身穿各色服饰的侍女鱼贯而出,分立两侧。
台阶下,公主府的女官宋兰翘首以盼,笔直站立,等候着什么人的样子。
她穿一身绣着花鸟图案的黑色短襦长裙,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眉间画着鱼鳞状的花钿。
久久未曾见到公主府的銮驾,宋兰心中有些焦急。
她随侍公主已经数十年,似这般进宫后,数日未曾回来的事,自从则天大圣皇帝过世后,就少有出现。
宋兰不免有些担心。
正在她乱想之际,车轱辘滚动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传来。
太平公主的銮驾也随之出现。
宋兰赶忙迎了上去……
銮驾稳当地停在公主府前。
宋兰上前,将太平公主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太平公主将手搭在宋兰身上,四方的宽额上细纹明显,挂脸上挂着疲惫的神态。
一丝话都不想说,这几日在宫中,她实在是疲惫得紧。
毕竟宫内可是有着忌惮她的李显,还有个和她互相看不顺眼的嫂子韦皇后。
太平公主周旋在二人之间,着实觉得自己十分心累。
进了府中榻上坐下,太平公主喝了口温水后,嘶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这几日可有外客来访?”
宋兰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回道:“禀公主,温王前两日来了一次,留下一瓶药膏,他言说公主嗓子难受,吃了这药膏后,或许能好转一些。”
“哦?药膏在何处?”太平公主好奇问道。
“奴婢这就去拿。”宋兰退出房间。
不多时,她便拿着个药瓶进来,拔开瓶塞,拱手呈到太平公主面前。
太平公主凑上前闻了一下,顿时一股甘甜的味道扑鼻。
宋兰恭敬说道:“医官已经看过,言说无甚问题。奴婢前几日也用膳房的公鸡尝过,并无异样。”
“这小四郎倒是有心,本宫原以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
太平公主沉吟了一下,接过药瓶,“兰姑,你对温王是何看法?”
宋兰皱着眉头,再度拿起装着温水的茶杯放在太平公主面前,鱼鳞状的花钿挤在一起,轻言慢语道:
“温王……恭顺知礼,沉稳有度。”
看着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有些过于老成。
不过这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公主不喜欢。
更因为温王对她的尊重,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宋兰随侍太平公主多年,虽然感情深厚,但偶尔太平公主的语气中,还是会流露出一点,她只不过是个奴婢的味道。
可温王李重茂却是给了她一种,真切平等看待的感觉。
因此宋兰留了些话没说。
太平公主拿起蓄着温水的茶杯,抿了一口,就着药瓶中的药喝下。
一股温热流过喉咙。
有些甘甜,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过了一会儿后,嗓子也不那么难受了,太平公主这才微笑看着宋兰:
“兰姑侍候了本宫数十年来,倒是头一次听你这样称赞别人。”
宋兰笑道:“奴婢也只是凭着感觉而言,一面之词,做不得真。”
太平公主微微摇头,丹凤眼眯得细长,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兰姑这番感觉倒是为真。”
太平公主说完便不再言语,这些年来,宗室子弟中也是头一次有带给她这种感觉的人。
不对!
还有一人。
她想起了远在潞州潇洒着的那一位。
可……那位,心思似乎有些过重。
正当太平公主沉思时,宋兰忽地记起什么。
“公主,上官昭容昨日晚些时候也曾来过府上。”
“嗯?”太平公主忽地抬起头,“她来作甚?”
宋兰恭声回道:“上官昭容言说,这几日天气晴朗,想邀请公主一同城外郊游。奴婢不敢擅专,便同昭容讲,等公主回府决议。”
太平公主闻言揉了揉眉心,脸上有些无奈:
“她又要去会人了罢……那武三思才死了多久,真是一刻消停不得……”
太平公主欲言又止,宋兰在侧不敢插话。
有些话,公主说得,她说不得。
“上官昭容有没有说要去何处?”
“听上官昭容讲,应是要去城东马场打马球。”
“罢了罢了,由她去!”太平公主摆了摆手,“本宫这几日身子困乏得紧,无甚心思同她去。”
“替本宫回信拒了罢。”
宋兰低头应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