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奇凡跟在他身后，踏出那个相对安全的地下维护站，感官世界依旧处于一种光怪陆离的放大状态。
这感觉，就像一个普通人被强行塞进了顶级猎食者的躯壳里。
他能清晰地听到百米外金属甲虫翻动铁锈的声音，能闻到空气中至少十几种不同化学废液挥发后留下的味道。
“你小子脸色怎么跟刚从化尸池里捞出来一样？”厨子回头瞥了他一眼，皱眉道。
“没事，”高奇凡强忍着眩晕，摆了摆手，“就是觉得这地方……挺热闹的。”
“热闹？哼，死得也热闹。”厨子冷哼，抬手用金属矛指了指不远处一滩泛着诡异绿光的液体。
“看见没？化尸水，别说人了，就是铁骨帮那帮疯子的合金骨架掉进去，半小时也给你溶得干干净净。”
他又指了指头顶一根垂下来的、像是藤蔓的东西。
“绞索藤，活的，看着不动，你从下面走，瞬间就能把你捆成粽子，勒断骨头吸干你。”
高奇凡听得头皮发麻，要不是开启了感官同步，提前听到了那藤蔓内部液体流动的微弱声音，他恐怕真会一头撞上去。
两人小心翼翼地前进，厨子丰富的经验配合高奇凡那堪比雷达的超凡感官，倒也算有惊无险。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由废弃车辆堆积而成的“峡谷”时，厨子突然一把将高奇凡拽到了一辆破卡车后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高奇凡的耳朵里，早已传来了沉重的、不规则的脚步声，以及粗野的叫骂声。
“妈的，这趟又没捞到什么好货！”
“那帮拾荒者工会的老鼠，跑得比谁都快！”
“别急，前面不是还有几个不长眼的吗？正好拿来耍耍！”
峡谷的另一头，走出来五个人。
或者说，是五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
为首的那个，半边脸都是金属，一只眼睛闪烁着猩红的电子光。他的左臂被改造成了一把巨大的液压剪，走起路来“咔嚓咔嚓”作响。
其他人也大同小异，有的腿是机械的，有的背后装着喷射着蒸汽的排气管，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凶悍与疯狂的气息。
铁骨帮！
他们正围着两名瘦弱的拾荒者，像猫戏老鼠一样。
“把你那袋子破烂交出来！”液压剪头目用金属手指戳着其中一个拾荒者的胸口。
“大哥，这……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捡到的……”
“还敢还嘴？”
“咔！”
液压剪头目狞笑一声，巨大的液压剪猛地合拢，直接将那名拾荒者捡来的、装满废品的袋子连同他半个肩膀，一起剪了下来！
血肉横飞！
惨叫声响彻峡谷，另一名拾荒者吓得瘫倒在地，屎尿齐流。
“哈哈哈哈！没用的废物！”铁骨帮的成员们发出刺耳的狂笑。
躲在卡车后面，高奇凡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太残暴了！这就是厨子口中的疯子！
硬拼？拿什么拼？拿厨子的剔骨刀去给人家刮痧吗？
必须躲过去！
可铁骨帮那帮人戏耍够了，正好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走了过来！
厨子额头冒汗，握紧了金属矛。
跑，肯定跑不过那些机械腿。
打，更是找死。
肾上腺素飙升，将高奇凡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激活！
“连接！”
这带来了剧烈的头痛，但也将“万我连接”的枢纽激活到了一个新的活跃状态！
他像一个赌徒，将精神力疯狂地向外撒网，试图连接到任何一个可能有用的“自己”！
大部分信号都遥远而模糊，但在那无数微弱的信号中，他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特殊的、带着书卷气和逻辑思辨味道的信号！
【心理学家高奇凡】！
嗡！
一个理论碎片，如同醍醐灌顶，强行注入他的脑海！
“行为误导：通过构建虚假的、符合目标认知逻辑的外部环境信息，诱使其产生错误判断，并采取符合我方预期的行动……”
这都啥跟啥啊，这么高端的理论，专业不对口啊大哥。
高奇凡一时间有点无语。
但立刻，高奇凡就理解了它的核心。
骗！
造一个假象，把他们骗走！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视周围的环境，超级感官带来的海量信息，此刻都成了他布局的棋子！
“老哥！”他猛地转头，语速极快。
“我需要一种气味！一种能模仿某种强大变异生物巢穴的气味！要浓烈，要霸道，要让那帮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蠢货一闻到就觉得不对劲！”
厨子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看到高奇凡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有！”他立刻从背包里翻出几个瓶瓶罐罐。
“腐烂的巨蚯蚓黏液，加上三滴酸液蠕虫的胆汁，再混上一点点磨碎的赤炼焦炭，点燃后的味道，跟火焰蜥的巢穴很像！那玩意儿可是这片区域的顶级掠食者！”
“快！做出来！”
在厨子手忙脚乱地调配“生化武器”时，高奇凡自己也没闲着。
他利用自己敏锐的听觉，像蝙蝠一样，通过敲击和回声，快速判断着周围垃圾山的内部结构。
很快，他锁定了一处！
在他们藏身的引擎右侧，有一座由无数金属板和废弃构件堆叠而成的小山，大约七八米高。
通过声音反馈，他看到，那座山的底部，有几个关键的支撑点已经严重锈蚀，结构极不稳定！
他捡起几块拳头大小的金属块，掂了掂重量。
“好了！”厨子压低声音，举起一个用破罐头装着的、散发着恶心味道的黑色粘稠物。
“点燃它，扔到那边的下风口！”高奇凡指挥道，“然后我们立刻躲到这边来！”
厨子依言照做，将那罐“秘制臭豆腐”点燃后，奋力扔了出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焦臭和硫磺味的浓烈烟雾，迅速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高奇凡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绷紧，将手中的金属块，按照他计算好的角度和力道，连续不断地朝着那座垃圾山不稳定的支撑点，狠狠砸去！
“砰！砰！砰！”
几声闷响之后，那座垃圾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哗啦啦啦！
连锁反应发生了！
整座小山，如同被抽掉了积木的底层，轰然垮塌！
无数金属废料倾泻而下，发出的巨大声响，在整个区域回荡，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从地底苏醒！
正在逼近的铁骨帮小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什么动静？！”液压剪头目警惕地停下脚步。
“老大，这……这味道……”另一个鼻子比较灵的改造人抽了抽鼻子，脸色大变。
“是火焰蜥！错不了！这股硫磺味，只有那玩意儿的巢穴才有！”
巨大的声响，加上霸道的巢穴气味。
这两条信息组合在一起，完美地构建了一个“我们闯入了某个强大生物领地”的虚假事实。
为首的液压剪头目，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他看了一眼那垮塌的垃圾山，又闻了闻空气中越来越浓的味道，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厌恶和忌惮。
“妈的，晦气！为了几个穷鬼，跟一头火焰蜥杠上，不划算！”
他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
“我们换条路走！今天算这帮杂碎运气好！”
直到铁骨帮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厨子才靠着破卡车，大口喘着粗气，看向高奇凡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看怪物的眼神。
“你小子……”厨子咽了口唾沫，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你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歪门邪道？这垃圾山都成你亲戚了？说塌就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