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在,李丰第一次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打着哈欠眯着眼,李丰召来了阎管家,“房产,田亩,还有铺面都清点完了吗?”
“回公子,今早卯时前已清点妥当,明细账本也都抄好了,地契文书亦各装于匣中。”阎宇一副完成任务后表扬的神情。
“哦?甚好,能卖多少银钱?”
阎宇的笑容顿时凝滞。“公子,你缺银钱花吗?账上还有些银钱……”
这个封建时代推崇的是积累土地,做大地主。
哪怕是像糜竺这样的大商人,赚了钱也是首先会考虑购置土地,其次才会考虑再投入到商业中。
除非到了不得不卖田换口饭吃的地步,不然卖田就是被认为是伤天害理。
崽卖爷田,那更是要遭天雷劈的。
“不缺钱。让你卖就卖,统统卖了!”
阎宇已经慌了神,“公子,全卖了我……我还管啥?”
“哦,你能卖吗?”
“公子,在下是自由身,不能卖……”
“哦,员工啊,不能卖可惜了。”
阎宇的眼眶红了,“公子,这是不是要先知会主君?”
李丰有些不耐烦了,他总不能告诉管家,我是穿越者吧。
“我说了卖就卖,主君上任前不是让我掌管家业?现在开始,能卖的都卖!”
“公子,您去乐坊,去赌坊,去哪儿我都替公子保密,可这卖地绝非小事啊!”
外面有人通传安汉将军来了,李丰便撇下阎宇,到正厅迎客去了,阎宇只能憋着眼中的泪水,跟在后面。
糜竺带来了几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进门便笑声盈耳,气场十足。
“哈哈,小郎君果然爽快,今日我可带了几位识货的行家来相看宅田。”糜竺目光在厅堂内扫了一圈,不由一顿,停留在那张紫光檀嵌大红酸枝案桌上。
“糜叔父和各位先生远道而来,小侄失迎。诸位先生请入座。”
糜竺坐下悠闲地品起茶来,其他几人则顺着阎宇的指引,开始翻看账册、地契。
良田永远都是供不应求,其实这几人都是糜竺手下的掌柜,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这便宜让别人占去。
但是他愿不直接出面,毕竟这桩生意大概率是瞒着李严的,万一后续李严要反悔和他扯皮,那他可不想让吃进肚子里的鸭子飞了。
找些外人做幌子,买卖一转手,再过两个月便可回到他糜竺的名下,既吃了李家的肉,又落得个人情,可谓一举两得。
“诸位要不要去郊外看看地?”
一位买主笑容可掬的道:“李太守家的庄子上都是上好的良田,小人怎会不知。
不过今年年景不好,卖地的多,买地的少,只要公子当真肯卖,小人愿多出些,总不至公子吃亏。这一亩少说也是十贯钱,一百多亩地,小人愿出一千二百贯钱。”
另一位买主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陈老板此言差矣。此等良田少说也要十二贯钱,我看起码也值一千四百贯!
若是再算上那处带渠引水的庄子,地利极佳,哪怕一千五百贯都有人抢着买。”
那人语气夸张,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扫向糜竺。
李丰在旁边听着他们几人彼此抬价对冲,一副行家厮杀的热闹模样。
好在李丰在后世见识过拍卖会的样子,知道这不过是“托儿”互相抬轿子,竞争得激烈好让李丰放松警惕,误以为价格已经被抬到极限了。
实际真正的价格只怕还差的远呢。
这时候就该自己的专业人士登场了。
李丰从门外拉进来了已经哭哭啼啼的阎宇,让他来开价。
阎宇一脸惶恐,像是个被捉上刑台的小老百姓。
此时被李丰拉到堂上,他几乎是一步三顿地挪过来,眼神躲闪,不敢看堂上几位气势汹汹的“买主”。
李丰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别怕,你是管家,这些宅田平日里谁打理的最清楚?该你说个价了。”
“我、我说?”阎宇一愣,神色踌躇。
“你最清楚庄子里的收成、地利、佃户人丁、渠水肥土,若是你不来估价,这些人说得再多,在我看来不过是空口白话。”
几名买主互视一眼,脸上的笑意变得僵硬。
“若……若若是要卖,按着往年收成来算,这庄子三处,加带水渠那块田,一亩不能低于十五贯,算上年成好时可至十七八……
小的估着,田产庄子合起来,最少也值二千贯。”
糜竺放下茶盏,眼中划过一丝微妙。
一位买主说道:“这位管家倒是精明,不如你说说,这几处铺子,按你心里估值,几何为宜?”
“照老规矩,铺子估价十年为期,再加上地段和升值潜力……小的以为,值五百贯不为过。”
厅中陷入短暂沉默,几位买主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糜竺心头一凛,咳嗽了几声,几位买主就下定决心,纷纷想要交割。
李丰竟然还不甘心:“只这些?”
一位买主说道:“公子,这价钱已经不低了。”
李丰只能作罢,反正他的目的是迅速清仓,将蜀中不动产变为货币,进一步作为他换币的起始资金就好。
几人分别购入了一些田产,铺子。
双方交割,立契,签字,糜竺亲自来做公证的中人。
李丰本想把宅子一起卖了,但想到还要安顿不少下人,而李府这宅子本身也值不了多少,于是作罢。
虽然价格上没有占多少便宜,但买到良田确是难得。
糜竺心情大好,忍不住夸奖道:“李太守府,果然与众不同,这厅堂中用的器具,竟然都是酸枝木的,这漆水做工也必是出自大师之手。”
糜竺本来只是借机吹捧一下,做生意的人嘛,嘴巴总是要甜一些的。
可李丰却眯起了眼,突然嗅到了一股商机:“什么价?”
“什么什么价?”糜竺目瞪口呆。
李丰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自然是这些酸枝木的器具,能卖多少?”
“这……想来也有一百贯钱吧。”
李丰精神一振,拍案道:“卖了。”
“这……这……也卖了?”糜竺虎躯一震,惊诧地看向李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