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红楼梦 第28章

作者:尘芒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9 00: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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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陈安生如约让锦瑟去了宝钗的蘅芜苑一趟,看着锦瑟带回的锦囊里的金瓜子,以及一份书信,陈安生沉思了良久。

晨光熹微,他独坐案前,指尖轻抚锦瑟带回的锦囊。

金瓜子在晨光中泛着光泽,那份书信上的字迹清秀工整,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那是宝钗在极度克制下写就的。

“少爷,薛姑娘说...”锦瑟欲言又止。

陈安生摆摆手,展开信笺。

宝钗的字里行间,既没有哀求,也没有示弱,只是冷静地陈述了薛家当前的困境,以及她能提供的助力。

这个骄傲的姑娘,终究还是低下了头,却依然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备轿。”陈安生突然起身,“去城南的庄子看看。”

马车穿过晨雾,陈安生望着窗外渐次苏醒的京城。

自林如海临终那封书信,他暗中布局已有时日。

农庄、商铺、漕运...这些看似零散的产业,正在他手中连成一张无形的网。

“锦瑟,通州的粮仓验收了吗?”

“回少爷,昨日已交割完毕。”锦瑟递上一本账册,“按您的吩咐,都挂在了林姑娘名下。”

陈安生微微颔首。

林如海生前转移的财产,正通过他的手,一点点汇聚成黛玉未来的保障。

而宝钗今日的求助,恰是一个契机——薛家虽败,但昔日的商业脉络尚存,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马车停在城南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前。

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早已候在门外,见陈安生下车,纷纷行礼。

“陈公子,您要的丝绸样品都备齐了。”为首的管事低声道,“按您吩咐,特意选了与薛家旧铺相似的料子。”

陈安生抚过那些绫罗绸缎,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当初在扬州时,他曾跟着盐商们学过辨认这些。

如今,这些知识竟成了破局的关键。

“给薛家的回礼备好了吗?”

锦瑟捧出一个紫檀匣子:“按少爷交代,放了三张地契,还有...”她压低声音,“夏家那位的把柄。”

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陈安生沉静的侧脸上。

他望向皇城的方向,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父亲陈阁老的暗中支持,林如海的临终布局,如今再加上薛家的商业脉络...

“告诉宝姑娘,”他转身对锦瑟道,“三日后未时,我在滴翠亭等她。”

一阵风过,庭前老梅簌簌作响。

陈安生理了理衣袖,上面还沾着宝钗信笺上淡淡的冷香。

这盘棋,他不仅要赢,还要让那些金钗们,都能有个体面的归宿。

锦瑟领命正要转身离去,忽又想起什么,回身低声道:“少爷,还有一事,香菱姑娘的生母封氏,昨日已抵达京城,现下暂住在甄家旧宅。”

陈安生点头示意已知。

“备一份厚礼。”许久才开口道,“以林姑父的名义送去。”

锦瑟会意:“要告知香菱姑娘吗?”

“暂且不必。”陈安生望向蘅芜苑方向,“待薛家事了再议。”

日影西斜,当陈安生回到鹿鸣阁时,正见黛玉与宝钗在院中老梅树下对弈。

落花点点,洒在棋盘上,恍若星辰点缀。

“我们可是鸠占鹊巢了。”黛玉执着一枚白玉棋子,抬眼笑道。

她今日穿了件淡青色的衫子,发间簪一支白玉簪,眉宇间少了往日的愁绪,倒显出几分少女应有的灵动。

陈安生注意到她说话时气息平稳,不再像从前那般说几句便要轻咳。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光亮,衬得气色愈发好了。

“林妹妹近来身子爽利多了。”陈安生温声道,顺手将带回来的药包递给一旁的紫鹃,“新配的川贝枇杷膏,记得睡前服用。”

宝钗静静望着这一幕,手中的黑子迟迟未落。

她今日特意换了件蜜合色的对襟褙子,发间的金凤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她近来少有的鲜亮打扮。

“陈公子。”宝钗微微颔首,声音比往日柔和几分。

自送出金瓜子与书信后,她一直在等一个回应。

此刻见陈安生神色如常,心中稍安,却又隐隐期待他能说些什么。

陈安生接过紫鹃递来的茶,在石凳上坐下。

他看得出宝钗眼中的探寻,这个聪慧的姑娘,想必早已察觉他在贾府的特殊地位。

毕竟能让贾母、贾政都礼遇有加的“林家远亲”,确实可疑。

“宝姑娘这步棋下得妙。”陈安生忽然指着棋盘道,“看似退让,实则...”

“以退为进。”宝钗接话,唇角微扬。

两人目光相接,似有无数未尽之言。

黛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将棋子一丢:“罢了罢了,这局算我输。”

她起身拂了拂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宝姐姐,你方才不是说有事要请教安生哥哥?”

宝钗耳根微红,刚要开口,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薛姨妈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的儿啊!你怎么又...”

三人对视一眼,俱是无奈。

薛蟠的事,终究是躲不过的。

陈安生望向宝钗,见她挺直的脊背微微僵硬,方才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下去。

那个永远端庄的宝姑娘,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宝姐姐先去看看吧。”黛玉轻推了推宝钗,“我和长生哥哥收拾棋盘。”

待宝钗匆匆离去,黛玉忽然压低声音:“她最近常来找你,是不是...”话未说完,自己先红了脸。

陈安生笑而不答,只将散落的棋子一枚枚拾起。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恰好遮住了黛玉泛红的脸颊。

远处传来宝钗安抚薛姨妈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丝毫不见方才的脆弱。

这个下午,鹿鸣阁的树下,三个人的心事如棋盘上的落花,被春风轻轻搅动,又悄然归于平静。

黛玉在鹿鸣阁小坐片刻,起身告辞时,目光不经意掠过书案上摊开的《四书章句集注》和几册批注详尽的时文选集,

这才恍然想起——院试在即,陈安生既已选择科举入仕,想必是要赴考的。

“长生哥哥近日苦读,可是在为院试准备?”黛玉立在廊下,水绿色的裙裾被穿堂风吹得微微摆动。

她手中团扇半掩面容,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

陈安生正整理书案,闻言抬头:“林妹妹倒是提醒了我。”他指了指案头一摞朱批墨卷,“这几日正与锦瑟核对考具清单。”

黛玉走近细看,见那清单上连“毫笔两支,松烟墨一锭”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不由莞尔:“这般周全,倒像是要去赴琼林宴似的。”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案头《礼记》哗哗翻动。

陈安生伸手按住书页,指尖沾了些许墨香:“说来惭愧,这些时日忙于俗务,倒把正经功课耽搁了。”

“我瞧你批注的时文,”黛玉轻抚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朱批,“比宝玉临帖还认真三分。”

她忽然想起什么,“是了,父亲在世时常说,院试最重《春秋》义理...”

话音未落,锦瑟捧着考篮进来,里头整齐码着青布包裹的砚台、水注等物。

黛玉随手拿起一枚云头笔架细看,只见底部刻着“蟾宫折桂”四字,不由抿嘴一笑:“好大的志气。”

陈安生接过笔架,指尖在刻字上轻抚:“这是林姑父当年所赠。”日光透过窗纱,在他眉宇间投下淡淡阴影,“说来,我这次应试...”

“定能高中。”黛玉突然截住话头,从袖中取出个杏色香囊,“昨日新配的冰片薄荷香,最是醒神。”她将香囊系在考篮系带上,“就当...还你上回的润肺丸。”

两人相视一笑。

檐下风铃叮咚,惊起几只麻雀。黛玉告辞时,陈安生注意到她发间那支白玉簪换了新的缠枝花样——是支含苞的辛夷。

待那道水绿色身影消失在花径尽头,锦瑟才低声道:“林姑娘方才欲言又止...”

陈安生重新翻开《春秋》,在“郑伯克段于鄢”那页夹了张笺纸:“她是在提醒我,林姑父的故旧多在礼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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