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霍羡在思考护骨延想法的可行性。
护骨延的想法很简单，在镇城外袭击运粮队，用自己人替换后混入镇城中，然后打开镇城大门，数万人涌入镇城，将镇将于景宰了。
这里面关键点有三，一是如何无声无息地派人绕到镇城后，二是袭击运粮队后、如何保证没有幸存者通风报信，三是混入城后怎么开门？
第一点最好解决，只要愿意绕远，镇城肯定是发现不了的。第二点也不难，虽然不能保证留下所有的运粮兵，但还是可以做到驱赶他们往南跑，而非北上报信。
唯独第三点，变数最多、最难预料。入城之人的带头者必须武力过人，还要足够机敏。
可在柔然之战中，霍羡和阎望已照过面，他是肯定不能入怀荒镇城的。至于是否有其他人能担此重任，霍羡也不清楚，就先让护骨延头疼着吧。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安抚苏雅。
对于护骨苏雅，霍羡一直心怀愧疚。虽然他也帮了护骨部很多，对得起当初苏雅的引荐之情。但作为护骨部的神女祭司，苏雅愿意不要名分地把身子给了他，还是让霍羡很是感动。
当然这里面也有胡汉风俗的差异在，苏雅要比中原贵女更开放些。
霍羡一边想着，一边在护骨族地中央走动。护骨部人大多认识霍羡，又知道了他斩杀阿那瑰的战绩，故而对霍羡十分客气，没有阻拦。
苏雅的住处和中央大帐距离不远，也在护骨部的核心位置，只是稍偏一些。
霍羡四处张望了一眼，发现没人注视这边，就翻墙跳入了小院，摸入苏雅房中。
此时护骨苏雅还未回来，想来是在筹备神女日的仪典，虽然只是掩盖召集诸部首领的借口，但还是会举办神女日。
霍羡也不着急，熟悉地坐在一张胡床上，翻出记载庆典仪式的木简，无聊地查看起来。
直到酉时末，霍羡才听到门外传来轻灵的脚步声。
苏雅刚推门而入，就被霍羡拦腰抱起，用胳膊肘挡住苏雅挥来的短刀，顺便抬腿将门关上。
“许阿雅偷袭我，不许我偷袭阿雅？”霍羡打掉苏雅手中的短刀，将其抱在怀中坐下。
苏雅幽怨地看了一眼霍羡：“阿羡你是盖世的英雄，你怕什么？我一个弱女子，自是要谨慎些。”
霍羡望着怀中人儿，低声笑道：“是我吓到阿雅，可要何补偿？”
苏雅叹了口气，她一身黑色神秘的祭司服，衣服上挂着的复杂坠饰叮当作响，祭司服因为挣扎露出半抹挺拔胸怀。
她将脸埋入霍羡的怀里，闷声道：“都这样了，你说还要何补偿？”
缠绵直至亥时，未点烛火，屋内一片昏暗，霍羡搂紧苏雅的娇躯，低声道：“睡吧，我今夜不走，有事我们明日再叙。”
他想走也走不了，护骨部内宽外严，他能轻松在护骨部内行走，却难以离开护骨部，只能待在阿雅这里，等明日白天离开。
“不，”霍羡的手臂被苏雅抓住：“阿羡，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许是也累困了，她声音软糯中略带沙哑，如沙砾摩挲的质感让霍羡心里发痒。
“阿延昨天与我说，要我想办法把你留住。和我一个女人说这事，其意不言而喻。”
护骨延是知道阿姊和霍羡关系匪浅的，毕竟他和霍羡认识还是苏雅搭桥，但他不清楚二人具体发展到哪一步。不过他想着自家阿姊平静高远的性子，再加上神女祭司的身份，应是无甚进展，故而着急来催一催。
苏雅没等霍羡开口，继续说道：“但我拒绝了。”
“刚认识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参加比武、结识我和阿延都别有用心。你其实从未想过留在这里，你不满足于草原英雄的称号，你觉得我的身份是拖坠，你把我和阿延当做晋身的石阶。”
霍羡默默听着，没有反驳。
“但我就喜欢如此的你。我喜欢你平静外表下的勃勃野心，喜欢你横行战场时的风发意气，喜欢……”
“……不愿娶我的你。”
“若哪天你跟我说要娶我，我反倒会瞧不上你。”
虽然苏雅语气中渗透着疲倦，但一字一句仍旧清晰入耳，显然不是临时发挥，而是在心里想过很多次。
霍羡双臂环着苏雅的柳腰，轻声道：“正因如此，霍羡亦喜欢如此的苏雅。”
微微的鼾声响起，苏雅说完话便已睡了过去，不知道有无听到霍羡的回应。
——
第二日清晨，苏雅睁开眼便见到，正无聊摆弄着她头发的霍羡。她知道霍羡并不需要睡觉，也没有太惊讶。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昨夜最后说的话，贴在一起温存了一会儿，霍羡讲述他深入柔然大营刺杀可汗的过程，他其实不太擅长讲故事，但苏雅还是乐意听。
提及大巫祭和阔尔干的死时，苏雅感慨道：“阔尔干叔叔，对小时候的我和阿延很好，但长大后阿延和阿耶关系愈发不佳，阔尔干叔叔也就很少接触阿延了，或许阿延都忘了吧。”
霍羡道：“阿延就比你小不到两岁，若你记得，阿延自然也会记得，只是作为首领，总要舍弃些东西。”
霍羡想到另一件事：“老酋帅至今尚未归来，阿延急于攻打镇城，也是置他于不顾，你会否觉得阿延太过无情。”
“阿延没有别的选择。”护骨苏雅很清醒，“实则击退柔然后，镇城就已不会放回阿耶，早点攻打、晚些攻打，对阿耶来说又有何区别呢？或许早点攻打还会让镇城觉得二人不睦，将阿耶放归，阿延应也是这样想的吧。”
护骨延是怎么想的，霍羡也说不清。人其实并不复杂，复杂的是身份，如果只是护骨辕的儿子，那阿延确实会如苏雅所想。
但护骨延同时还是激进族人的领袖，依靠篡夺上位的酋帅，大抵这些身份都不欢迎老酋帅的归来。
又聊了一会儿，见天光已然放亮，苏雅就开始赶霍羡走。
“再不走，你可就不好藏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