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次数多了，霍羡溜起来也越发熟练，躲过几个要哨，便大摇大摆地走在篷帐之间。
他没急着回去，而是去找护骨延，关于攻破镇城之事，还需进一步确定其中细节。
此时护骨延正坐于大帐中愁眉苦脸。他昨日单独见了许多人，但都不是他满意的人选，伪装运粮队混入镇城并诈开城门，这确实并不容易。这些人连他设想出的困难都解决不了，更遑论到时候临场反应。
“护骨延大人，霍驹求见。”
头系白毛的侍卫在帐外汇报道，这些护骨延的支持者都喜欢做如此打扮，霍羡常称其为皓毫者。
“快快请阿羡进来。”护骨延亲自跑到大帐门口，掀开帐帘迎霍羡进来。
“如何，昨日席上设想之事可有进展？”霍羡入座后开门见山。
护骨延惭愧地摇了摇头：“若是往常或有机会，但柔然之战后镇城必小心防备。大军不可轻易接近镇城，故而入城者不仅需要开门，还要于城内坚守一段时间。族人本就弱于镇兵，我部实未有此能者。”
若是未打柔然之战，部落民以祈求赈济之名接近镇城，再由事先混入镇城的人打开城门，未尝不能杀入城中，斩杀镇将。
但打了柔然之战后，怀荒镇城便不会轻视城外的部落民，稍有靠近便会警惕驱逐，难度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护骨延早已想了此办法，但等到要实施时却出了柔然这个变数。
“事前未与阿羡商议，便轻下决断，实在莽撞。但既已与诸位酋帅定下此法，便不能随意更改定计，又无法定下人选，是故想了一夜未睡。”
护骨延一夜未睡，霍羡这个不怎么需要睡觉的，昨夜倒是睡得很香。
“阿羡，你可有办法教我？”护骨延目光灼灼，霍羡是他认识的人里，他认为最聪明的人。
霍羡并未直接回答问题，而是问道：“柔玄镇中，可有相熟之人？”
“我虽年少，但柔玄镇亦多高车，倒确与些许人相识。阿羡是想从柔玄诸部中借人？”
护骨延眉头紧锁，苦思不解：“且不说柔玄诸部是否愿借，只恐其中也未必能有胜任之人。”
“不是向他们借，而是我们去柔玄。”霍羡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样的办法，用在柔玄。”
“怀荒镇城已对部落民心生警惕，但柔玄镇城不会，或许他们也听说了护骨部大破柔然，但未必会信，只以为是怀荒镇城之功，且他们万万不会想到，怀荒的部落民会绕远跑到柔玄镇城下。且就目的而言，柔玄同样有镇仓，同样积粮待战，足够供应两镇部落民之需。”
“此法唯有一难点，那就是劝说柔玄大部支持我们。阿延，你觉得你熟识之人会帮你吗？”
护骨延复盘了一下霍羡的计划，兴奋地拍拍手：“不错，我等既无力胜任，又不能提高实力，那便降低难度即可，怀荒不行，那便取柔玄！”
“柔玄，柔玄！”护骨延来回踱步：“那个人一定会支持我的。”
“谁？”霍羡问道。
“吐斤洛周！”
这名字让霍羡感觉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找不出是谁？
护骨延解释道：“吐斤洛周来自高车大姓吐卢氏，柔玄第一大部吐斤部酋帅的长子，地位与我近似，年龄比我稍长。吐斤部酋帅和阿耶一样是个老顽固，但不喜管事，吐斤部事务多交于吐斤洛周管理。”
“我之所以与洛周交好，便是因为其性如烈火，与我同对镇城有敌意。若有破城之机，其断然不会拒绝。”
护骨延没说前面的姓，只提及“洛周”二字时，霍羡立即想起此人是谁，原来是杜洛周。在霍羡的记忆里，杜洛周的戏份不多，好像是在第二次六镇之乱初登场，但很快就战败身死了。
霍羡对杜洛周有些印象，还是因为他起事的原因比较惨，父亲在迁徙中饿死，妻子为官兵所辱自杀。不过知前不知后，他最后怎么死的就不太清楚了，似乎是为葛荣所杀？
他原以为杜洛周的祖上应该是姓杜的中原人，没想到却是地地道道的高车人，本姓吐斤。
若是杜洛周，应能相助他们所谋之事。
护骨延犹豫了一下，一拍桌子：“我这就秘密启程去柔玄镇见吐斤洛周。”
霍羡道：“这次我陪你一起去。”
吐斤洛周的态度很重要，霍羡放心不下，若是护骨延识人有误，到时可要误了大事，虽然从前世记忆来看，这杜洛周不是什么顺民，但保不齐是遭难之后方才性情大变。
护骨延没有拒绝：“阿羡，离部前我还需做些准备，明日一早出发，届时我会在你部西侧等你。”
霍羡点头：“明晨见。”
——
回去的路上，霍羡还瞟了一眼苏雅住处的方向，阿雅滑嫩的娇躯和绵软的嗓音让他心里痒痒的。
想到这里，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告诫道温柔乡是英雄冢，他还有许多要事需做。
他之所以放弃攻打怀荒镇城，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有点忌惮那天见到的阎望。总觉得军主们协助冲击柔然是另有所图，却又想不明白他们图谋的到底是什么，索性就避开怀荒镇城。
怀荒首义或是柔玄首义，这并不是关键。
六镇之中，只需有一镇告破，天下不臣者必云集响应，六镇镇城中的失意豪族们也会生出异心，届时怀荒镇城就不像现在这般牢不可破了。
快速返回霍羡自己的驻地，霍羡立刻遣镇卫通知各督三长来开会。
镇卫，是独立于各督，直属于镇主的编制。其实就是霍羡原来的队伍中，那些稍微年轻些或者完全不适合做领导的人，没有被霍羡分去做各督，而是留在自己身边。
另外，霍羡也要求各督选优异者三名进入镇卫，虽然其家眷、编制都留在本督，但本人要在镇卫中任职，随霍羡冲锋陷陈。故而，现在镇卫有将近五十人。
待人到齐后，霍羡开口：“我要离开怀荒数日，期间若有大事，皆请教徐老。”
徐讷在一旁笑眯眯地坦然迎着众人的目光，霍羡已经私底下和他说过，他若不想管就交给卢野，自己只需出面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