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羡站在王三鱼身后，强忍着踹他一脚的冲动，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鱿回头见是霍羡，也没有被揭穿的窘迫，而是挺起胸膛说道：“霍头儿，我正跟兄弟们说您的战绩呢！”
霍羡无奈地低声道：“那你倒是收敛点，从镇城砍到镇外，好几十里呢，还整六七个来回，这谁能信啊？”
王鱿正色：“霍头儿您是聪明人才不会信，但大家都没什么见识，只要霍头儿您能带着我们赢，说得再夸张也是有人信的。这帮新来的，不像咱们老人，心都在您这，就得唬住他们才能听话，才敢上去打仗。”
霍羡没想到，这个平时憨愣的王三鱼，还挺有几分自己的道理。
“反正这些都是你的人，爱怎么说便怎么说罢。”霍羡一时间也不知道王三鱼说得对错与否，就任由他了。
至于为什么霍羡会说这些听故事的，都是王三鱼的人，是因为他对这些部众进行了改制。
以青壮为核心，每一百青壮及其家眷，共约二百人为一“督”，每督设督主、督治、督老三职，督主为正，其余二者副之。
督主主管军事，逢战事要带本督青壮上阵。督治主管督中日常事务和后勤，督主和督治都是由早期跟随霍羡的队伍中出人。督老则选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负责处理督中和督间的矛盾，也是唯一霍羡选用后来者的职位。
王三鱼和他大哥王鲍王大鱼，便分别任一督的督治和督主。他二哥王鳞也曾在霍羡队伍，却已死在了一次出猎中。他们哥仨的名字自然都是霍羡取的，之前就是大鱼、二鱼、三鱼。
十督为一“镇”，同样设置镇主、镇治、镇老。镇主自然是霍羡自己来担任，镇老则是把徐讷这个老大夫放了上去，反正也是半个虚职，平时最多理一理小矛盾。
倒是镇治一职，霍羡一直在犹豫是否要空置？
说心里话，这个位置他就是想留给卢野。但若给了卢野，就是让他比其他弟兄高了半头，卢野年轻且不善武力，虽然没人敢反对霍羡的指认，但霍羡也不想卢野在上面坐蜡。
是否让其在督治的位子上先待一段时间？
“看到卢野了吗？”霍羡想起自己找王三鱼的原因。
王三鱼挠头想了想：“阿野他应是又去看书了。”
看书？
当日击破柔然后，从其驻地中搜出数本书卷，皆是北魏皇帝赠予阿那瑰，包含五经、论语、孝经等典籍，以及吊比干墓文等宣扬北魏正统的书籍，幸未置于王帐中。
这书没多少人感兴趣，便被霍羡要来赠与卢野了。这几日霍羡将新部众改制，卢野也一直忙于此事，想来近期才有空去读。
“嗯，那此事便不找他了。”
王三鱼好奇问道：“您找阿野什么事？我能替阿野去吗？”
“不是什么大事。”霍羡摆了摆手：“当初因急于出兵，神女日祭典二日的比武和三日的相亲均未举行。今时战事已止，护骨延想着补上这两日的仪式，同时也拉近诸部之间的关系，于是招各部的主事者商议节日之事，本想着让阿野随我去的。”
王三鱼闻言连忙摇了摇头：“这种麻烦事，我这粗人可做不好，还是您和阿野去吧。”
霍羡心里叹了口气，商议节庆算什么麻烦事，只是这些厮杀汉心里抗拒罢了，最难受的是他还不得不让这种厮杀汉，去干“督治”这种偏文职的活。
他让王三鱼这个人做督治也是有考虑的，这人抠门计较又不要脸皮，最起码能守得住本部的财货。
“肯定是我去，”霍羡指了指王三鱼的脑袋：“你就是想去，我也不让你去，除非也跟阿野一样多读读书，想想道理。”
提到读书，王三鱼立马开始傻笑装傻，避之不及。
霍羡也懒得管他，读书这种事确实要从小培养，这王三鱼刚跟着他时都快三十了，不愿接受读书，霍羡也没办法。
既然不打算带卢野，霍羡便自己骑着黑岩去往护骨部驻地。
——
护骨部大帐中，护骨延站在最里面，右边依次坐着霍羡、贺祁部酋帅还有柔然的搏里斤部首领等人，左边则是护骨曷鲁、护骨苏雅、沙弥疾等护骨部掌权者。
经过护骨延这几日改组后，很多高车小部都被追本溯源，合并到大部之中，当日近百的高车酋帅，如今只剩下十位。
有射居和阿那瑰之事，没有人敢对于霍羡坐在上首有意见，不过霍羡还是感受到了凶狠的目光。
苏雅神色如常平静，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偶尔看向霍羡时，却总带着几分气鼓鼓的杀气，让他颇有几分畏惧，从镇外回来后一直忙于部众改制之事，一时间没顾上见苏雅。
霍羡连忙在桌上轻敲了三下，才让苏雅满意地移开目光。
台上的护骨延说道：“虽是以商议节庆之名召集诸位，实则是想商议镇城之事。如今我等虽除外患，但粮食之忧仍未解，若要在草原立足，还是要先破镇城。”
原来如此，护骨延这家伙平素都不怎么重视节日，霍羡本来还奇怪，这点事为什么还要让诸部首领聚一次。
贺祁部首领率先开口：“当日护骨延大人曾说，早有破镇城之策，只是当时人多口杂不便言语，今日在座都是一家人，不知护骨延大人可否言明？”
霍羡也饶有兴味地想知道，护骨延到底有何奇思妙想。镇城之事，他并未与霍羡提前商议过。
护骨延看向在场众人：“诸位可知朝廷每年都要往镇城输送粮草？”
诸部首领微微点头，这事他们知道，虽然他们中很少有人见过朝廷输过来的粮。
最开始，镇城跟部落民们约定，朝廷输粮直接进入镇仓，抵扣部落民每年需要缴纳的粮食。后来便诈称朝廷已经停止输粮，要求部落民按原定比例缴纳粮食。
但草原上的部族们其实都知道，这笔粮食每年都在运送。
“这次我们就用这批粮，撞开镇城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