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18日,晴。
首都的早高峰,七点半的太阳刚爬上CBD的玻璃幕墙,整座城市已被塞成沙丁鱼罐头——高架上堵成停车场的车流、地铁里前胸贴后背的乘客,连空气都被挤得发烫。
如果硬要评价,这一刻,多数人是活着的尸体,像被抽了魂,眼神空洞得能当镜子照。
“其实不用抱着电脑。”
“嘿嘿嘿。”
“酒店里没人偷这个。”
“嘿嘿嘿。”
出租车司机,老张听着电台里的二人转,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后视镜里,那个气质好似年轻版葛优的小子正正死死搂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傻乐,嘴角快咧到耳根了。
“奇了怪了……”老张心里嘀咕,“不就一电脑吗,咋跟中彩票似的?”
更怪的是旁边那冷面帅哥,说话倒挺絮叨,严重不符合气质,转头说完后座,回头还嘱咐了两句:“师傅,首都南站,走西二环。”
这哥俩莫不是一对亲兄弟?
嗯,长得都一表人才。
可惜了,弟弟是个二愣子。
“得嘞!”老张一打方向盘,车子稳稳滑进车流。
他又瞄了眼后视镜,那小子还搁那儿嘿嘿笑,笔记本已经放回去,手指却在公文包上摸来摸去,活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现在的小年轻……”
老张摇摇头,心说:“一个比一个邪性。”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
随着出租车一个急刹,轮胎在距黄色封锁带几十米处发出刺耳摩擦声。
“嚯,都塌成这样了?”老张坐在驾驶位,开窗抬头往外看,不远处的火车南站只剩下像被巨兽啃过的骨架,扭曲的铝合金框架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坐在副驾驶的楚子航,余光瞥了一眼报表,87块5毛,他掏出一张大钞放在平台上,手指停顿半秒:“不用找了。”
另一边,率先下车的路明非悄无声息地隐去脸上的憨态,他提着公文包,表情近乎淡漠地平静:“啧啧,我看像被哥斯拉踩了一脚。”
他依稀听见蝉鸣混着乌鸦嘶叫,转过视线,警察们躲在阴影里扇帽子,满地稿纸被热风卷着翻飞——“市政府发布会”的红色标题。
出租车离去。
“结构抗八级地震,铝合金框架经过热处理消除内应力。三级地震不该造成这种破坏。”下车后站在原地的楚子航凝视废墟,“雷蒙德当时看到的,就是天塌。”
路明非眨巴了一下眼睛,虽然这世界的他高中物理课基本都在补觉,但“热处理”“内应力”这些词还是能听懂的。
“总结来说就是不正常,对吧。”
路明非一句话概括。
“前面封闭路段,闲人免进。”那边保安已经开始喊话。
“跟着我,别乱说话。”
路明非点点头,接下来他就亲眼目睹了什么叫做“人情世故”与“专业性”结合。
“您好,论文取材。”
以这话为开头,楚子航亮出首都大学地质系学生证,他脖子上挂着台尼康D3,价值不菲,确实唬人,不过路明非觉得关键在于师兄顺手给保安塞了两包软中华。
保安捏了捏烟盒厚度,摆摆手放行。
“这伤亡人数多少啊?一地玻璃渣子坠下来就直接扎成马蜂窝了。”
此刻路明非脚下的盗版耐克鞋碾过一地玻璃碎片,他仰头看天——那些铝合金梁仿佛被某种巨力扭曲成鹿角般环绕的形状,透着一股诡异的美感。
他不禁嘟嚷了一句:“我觉得感觉有点奇怪,这玩意儿应该像油条一样直直的。”
“真实死亡人数只有一人。”
楚子航摩挲着地上的血迹,手指指向一边,“雷蒙德当时站立的位置大概率就在这里。”
路明非顺着他看去,那里依旧是一地的玻璃碎渣,他抓了抓后脑勺,“我说师兄,这能看出什么?难不成你有紫之隐者?”
“没有。我们都看不出来。”楚子航淡淡地说,“虽然没有替身,但有些人可以通过观察景象,模拟出当时的情景,有这个能力的人你还认识。”
“我认识?”路明非愣了愣,“卡塞尔还有玩情报战的?”
“是诺诺。”楚子航稍显惊讶,路明非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诺诺的「侧写」,他将一顶棒球帽扣在头上,手机打开3g视频通话,“诺诺吗?我在任务现场,需要你的帮助。”
诺诺?
她有这玩意儿能力?
哦,不会是什么侧写吧。
他翻看起18岁路明非的记忆,在卡塞尔三峡大坝砍老唐的行动之中,陈墨瞳好像确实展现出这个能力。
但逻辑完全不通。
路明非有些想翻白眼,这能力不是「言灵」,反倒是光靠自己瞎琢磨,居然能模拟出上千年之前的人物是怎么想的?
我靠,这比言灵还替身!
柯南要是请这诺诺来演,不出50集,直接喜提大结局。
很显然,14岁的路明非对谁都抱着一种戏谑的结构态度,他目前唯一能算在自己阵营里面的只有一位:楚子航。
至于这个宇宙的19岁路明非喜欢谁?又暗恋谁?
拜托青春萌动,“这货”简直就是见谁谁爱,暗恋了三年的陈雯雯,转头就能喜欢上陈墨瞳。
他还能说些什么?
除了怀疑“这货”对“陈姓”有某种独特的见解之外,指不定梅开三度,又暗恋上另一个女孩。
因为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14岁路明非对这些人际关系,真懒得理会。
如果这个叫诺诺的女孩,「侧写」技能真这么逆天的话,怎么可能看不出“这货”喜欢大嫂?
「侧写」越真实,越显得下作。
他可是记得这个世界的自己加入的是学生会,凯撒这货除了让他觉得人傻钱多之外,有责任有担当,确实算得上一个好老大。
那这么来看——卡塞尔当时的局面相当于帮派火拼被人入侵,大哥在上前顶着火力,大嫂却牵着新来的小弟溜去山下赏着月光泡脚,原因是大哥没有给足她想要的礼物?
这尼玛什么逻辑?
要是换做现在路明非的逻辑,这女朋友不要也罢,这小弟三刀六洞。
总之大家虽然是混血种,但总得守点人类的道德,不是吗?
随后他又稍微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楚子航帽檐上的玩意儿,微型摄像头?
黑科技呀。
“我已经接收到诺玛布置的任务,现在,我需要你沿着雷蒙德当时走的路线再走一遍,我会试着复原当时的情景。”楚子航手机开的免提,陈墨瞳的声音路明非也能听见。
他提着公文包,避开这个现场,免得让人家议论——将专业的事儿给专业的人办,而他正好落得清闲。
站在角落,路明非戴上耳机,甚至没兴趣听这场玄学推理。
比起这些,他更关心零四年到零九年多出的很多经典歌曲。
此刻,路明非的iPhone手机里正放着《说谎》,前奏刚响,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零四年,周董的《七里香》席卷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