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堵成狗了!”
司机操着一口地道的首都语,把方向盘拍得啪啪响,可车流几乎纹丝不动,出租车慢如龟速,整条公路活像一锅黏稠的沥青。
后座上,楚子航静得像尊冰雕,连睫毛都没颤一下。路明非却把脸挤在车窗上,鼻尖压得扁平,活像只好奇的壁虎:“嚯!师兄你看那个LED屏!播的怎么还是奥运宣传片啊?”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这对怪胎组合——一个淡定得像去参加葬礼,一个兴奋得像刚越狱成功。
晚高峰逐渐疏通,距离目的地酒店还有五百米时,楚子航突然开口:“就这里下。”
话音未落,楚子航已经将一张大额钞票递给了司机,像是避免司机说麻烦一样,他说了一句:“不用找了。”
起步价10块,每公里2块,夜间附加费20%……现在64块4毛。
司机下意识算出了其价格。
余光落在红艳艳的钞票上……
这我还能说什么呢?
那么……是时候展现出自己老练的车技了!
中年大叔眼神一凌,握住方向盘宛如秋名山车神附体,见缝插针,出租车在距离人行道不远处,一记漂亮的摆尾,稳稳停下。
啪嗒——
“明非,下车。”楚子航推门的动作干净利落,像早就计算好了最佳下车时机。
“啊咧?”路明非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葛优瘫的姿势都没来得及收,就被热浪糊了一脸,“哎哟,我去!”
司机看了眼仪表台卡槽里的钞票,又瞅瞅后座那个手忙脚乱抓背包的男孩,摇摇头:“现在的小年轻……”
长安街的黄昏烫得人睁不开眼。
人太他妈多了。
五花八门的建筑物,路明非睁着大眼,目光扫过卖烤肠的小推车“五块一根!纯肉肠!”,闪着金光的全聚德牌匾,玻璃窗里挂着油亮的鸭子,最后定格在楚子航的背影上——那家伙连后脑勺都写着“赶时间”。
“砸瓦鲁多!”(时停)
一抹透彻的灰……算了,老套路了。
总之,排队是不可能排队的。
路明非三步跨两步,毫无素质,毫无道德地——插队。
“嘿嘿嘿”他给小推车的摊主手上塞了一张20,取下4根香肠。
转头瞥了一眼被「时停」住的楚子航,他嘴里突然冒出一句:“敌羞我去脱他衣!”
靠,又是什么烂梗?!
晃了晃脑袋,他小跑着追上去,顺手往嘴里塞了根刚买的烤肠,烫得直吐舌头:“师、师兄!等等我啊——”
……
楚路二人入住的是柏悦酒店,当然对于路明非来说,他根本不在乎住的什么酒店,只是觉得:“嚯,真是蓬荜生辉啊不对,真是大气外露!”
路明非叼着烤肠签子迈进大堂,迎面撞上冷气与香氛的结界——前台的石英钟显示【19:45】,夕阳最后的余晖正从挑高的玻璃穹顶撤退。
楚子航连身份证都没掏,前台经理已经躬身递来房卡:“楚先生,您的行政套房已按惯例准备好。”
啧啧。
路明非回味着嘴里的烤肠余香,一边紧盯楚子航那挺拔的背影,不禁暗自感叹:18岁路明非你好好瞧瞧,什么是成熟男性?这就是。
一个成熟男人就该拥有把握大局的稳重,哦不对,你现在已经19岁了。
唉,生日快乐啊。
该死的,这么看来更失败呀!
“路专员”你连一点职业性都没有!
你大一到底怎么读过来的?!
满脑子烂话,路某人对这个世界的自己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我要是能电你……我直接电死你丫的!
晚霞映照在大厅的玻璃墙上,头顶的琉璃吊灯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等等!”
回过神来,路明非突然按住柜台,“你们电梯要不要刷卡?万一等会儿我下楼买泡面…”
他话没说完就被楚子航拎着后领拖进电梯,像拎一只企图越狱的哈士奇一样。
这是第几次了?
算了,管他的。
“叮——”
39层的走廊铺着吸音地毯,路明非脚上仿得很假的耐克鞋踩上去像陷进棉花堆。
紧跟楚子航的步伐,停在一道门前,他盯着房门鎏金号牌突然傻笑:“师兄,这门牌数字在《星际争霸》里是虫族基地的……”
楚子航刷卡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接话,只是推门而入。
有点冷场。
路明非挠了挠头,不过他转念间就将这点心思抛在脑后了,因为这房间太他妈豪华了,好大的床,好大的沙发,还有一股檀木香味!
“牛逼牛逼,这才是人应该住的地方,我靠!”
一阵无脑的感叹,路明非毫无拘束感地晃悠进来,左看右看,左摸右摸属于路姥姥在线,最终他把自己砸进沙发里,真皮顿时发出放屁般的噗嗤声。
他透过指缝看楚子航忙活,突然嘿嘿一笑:“师兄,你现在特像《生化危机》里那个统计弹药的老干部……”话音未落,一包湿巾精准砸中他额头。
他又发出“嘿嘿”的怪笑声。
楚子航将行李箱立在墙角,摆放之精准,像用水平仪校准过般与地砖缝平行。
他检查窗帘遮光度,手指划过布料,同时目光扫过四周……一只脚丫子跷上茶几。
路明非被楚子航无声盯了3秒后,讪讪放下来,“呃——没脚气的,没脚气的。”
四仰八叉瘫着的他,盯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发呆:“师兄,这灯要是掉下来,算不算高空抛物啊……师兄……那帮孙子骨头还挺硬……”
疲惫感慢慢涌上来,打人也是很耗体力的。
路明非眼皮越来越沉,话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绵长的呼噜。
“……”
行政套房里,楚子航无声地走到沙发前。
他指尖一划关掉路明非手机外放的《江南》,却没拔耳机线——数据线还连着充电宝,屏幕上显示电量97%。
这家伙连睡觉都在给手机续命。
空调被他调到22℃并开启睡眠模式,出风口叶片缓缓转向墙壁。
楚子航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尊格皇甜品坊】尊敬的楚先生,您预订的18寸黑森林蛋糕(备注:加急/巧克力牌写“路明非19岁”)已出发派送,预计21:30送达。
另一条是十分钟前的联想旗舰店通知:【联想大厦店】Y450星际争霸典藏版已预留,营业至21:00。
楚子航看了眼腕表(20:05),拎起外套时瞥见路明非在梦里咂嘴,T恤下摆卷起来露出半截肚皮。
他犹豫两秒,最终没去整理——毕竟寿星最大。
门,轻轻合上。
18岁的路明非,无人在意他的生日是否快乐,就像他的人生如同一株在风中摇曳的野草,看似无忧无虑,却随时可能被命运折断。
19岁的路明非,他的人生似乎改变了一点点?
至少有人在乎他,为此不惜悍然出手。有人正为他赶着时间,要在蛋糕送来之前买好笔记本。
可惜他还无法体验到,这一切,要等到他回首往事时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