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陈放便将从信徒中收集到的零散信息,与治安队提供的关于莱斯特城各类异常事件的记录进行了细致的比对与整合。他摊开一张巨大的莱斯特城地图,用特制的墨水,将所有符合三角煞风水的地点一一标注其上。
之后两天,在薇雅寸步不离的贴身保护下,陈放亲自巡视了地图上标记的每一个可疑地点。
两天后的黄昏,陈放终于找到一处符合情况的地点。那是一片荒废已久的庭院,院墙因为年久失修而部分坍塌。就在那新近倒塌的砖石瓦砾之间,赫然躺着一只被砸得血肉模糊的乌鸦,漆黑的羽毛凌乱地黏着暗红的血迹,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薇雅看着那只死状凄惨的乌鸦,又看了看周围阴森的环境,低声问道:“你之前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种附近有动物意外横死的地方,对吧?这里……是不是就符合你说的条件了?”
陈放凝视着那只乌鸦,缓缓点了点头:“没错。从种种迹象来看,如果仪式真的会发生,这里的确是一个可能性极高的地方。”
然而,他话虽如此,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紧锁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如同无形的藤蔓,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总觉得……这次的信息,得到的似乎过于轻易了。就好像是有人刻意将线索摆在了他面前。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瑞恩带着一名治安队员匆匆赶到,手中捧着一个用厚布包裹的沉甸甸的物体。“陈放先生,你要的铁盘,‘矮人炉火’的工匠大师连夜赶制出来了,完全按照你的图纸打造。”
陈放接过铁盘,解开包裹,一个直径约莫一尺,通体黝黑,表面镌刻着繁复而古奥花纹的铁盘展现在眼前。那些花纹并非简单的装饰,更像是一种未知的文字与星图的结合,散发着一种冰冷而神秘的质感。
他道了声谢。
薇雅好奇地凑近,打量着这个奇特的铁盘:“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东西?它到底有什么用?”
陈放将铁盘平稳地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解释道:“这东西,在古老的传承中被称为‘司命罗盘’,是一种用途广泛的神秘学道具。它能感知地脉的流动、灵能的汇聚,甚至在特定条件下,可以窥探命运的轨迹。我现在要用的,只是它最基础的一种功能——寻踪定位。”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同样由纯铁打造的小巧勺子,勺柄细长,勺体浑圆。他将铁勺轻轻放置在司命罗盘的中央。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铁勺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罗盘上开始自行旋转,旋转的同时,勺柄剧烈地上下晃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如同某种生灵在不安地躁动。最终,在一阵急促的颤抖后,勺柄猛地停下,稳稳地指向了那面坍塌的院墙以及其后那片更为幽深的区域。
薇雅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意思?”
陈放的目光深邃:“它在告诉我,我的初步判断并没有错。这里的确是符合献祭仪式所有条件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第七次献祭,应该会在三天后的月圆之夜,就在此地发生。”
这一次,罗盘指向的,其实是怨灵的位置。三角煞转化为黄泉煞,需要献祭一条生命。陈放境界被限制,无法直接看到怨灵。所以只能借用罗盘来确认怨灵的存在。
他转向瑞恩,沉声道:“立刻下达命令,调集你手中最精锐的治安队成员,让他们以最隐蔽的方式潜入这片区域,分散隐藏在周围的民居院落之中。记住,行动务必悄无声息,不能惊动任何潜在的监视者。”
在瑞恩领命,开始紧张而有序地布置人手时,陈放却拉着薇雅,悄然离开了这片区域。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树顶端,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正静静地立在那里,冰冷的眼珠倒映着治安队员们忙碌的身影。
与此同时,在莱斯特城另一端,一间光线昏暗的地下密室中。一颗约有人头大小的水晶球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幽幽的微光。球体内部,赫然清晰地映照出治安队在“三角煞”地界秘密布防的每一个细节,连士兵脸上紧张的表情都历历在目。
水晶球下方,那个曾经给陈放等人带来巨大麻烦的“齿轮傀儡”——那具冰冷的铁甲武士,正以一种颓然的姿态坐在地上。它低垂着头颅,身上的符文光芒已经彻底暗淡下去,仿佛所有的能量都被抽空,变成了一具真正的钢铁废壳。
数名身着深色兜帽长袍的人正围绕着它,手中拿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工具,蘸取着盛放在不同器皿中的、散发着诡异气味的魔法血液,小心翼翼地在铁甲武士的关节和甲片上重新描绘、修补着那些断裂的符文。
不远处,之前被陈放从六芒星法阵中救下的那个少女,正站在那里。她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注视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眉头紧紧蹙起。
“快一点!再快一点!这具傀儡,大祭司在仪式上马上就要用到!务必在预定时间前将它修复到最佳状态!”一个尖利而沙哑的声音催促道。说话的是一个身材佝偻,只有一只独眼的枯瘦老头,他的另一只眼睛空洞洞的,被一道狰狞的疤痕所覆盖。
说完之后,枯瘦老头才转向少女:“请卡蒂魔女放心,核心的能量回路已经接续,这些辅助符文很快就能完成。绝不会耽误邪神大人的献祭,更不会让大祭司失望。”
枯瘦老头迟疑了一下:“魔女陛下,既然上一次的献祭半途而废,那这次献祭,是否继续献祭您现在控制的这副皮囊?”
魔女瞥了一眼老头,目光阴寒,老头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不用了。再找一个祭品。治安队现在认识这副皮囊,说不定还有用。”
那独眼老头依旧显得有些焦躁。那只独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他望向水晶球的方向:“可是……莱斯特城方面明显已经有了准备,我们现在再临时找一个符合条件的祭品的话,就怕会引起治安队额外的注意。另外,我还有一点疑虑。我们真的非要坚持在原定的时间完成献祭吗?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魔女瞥了一眼那独眼老头,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为伟大的邪神奉献生命与灵魂,那是那些卑微祭品的无上荣耀!我们不能因为区区一点困难,就随意更改大祭司早已预示的计划!大祭司的目光,早已超越了凡人的理解,她有着更为长远、更为宏伟的布局。我们作为她最忠诚的仆从,绝对不能因为自身的怯懦而让大祭司的伟业蒙上任何阴影!”
听到“大祭司”这个名字,那独眼老头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股近乎癫狂的狂热。他干瘪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一捶胸口:“魔女大人说的是!是我糊涂了!我以我的灵魂起誓,必定在时限内将傀儡修复完毕,保证仪式顺利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