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冷风灌进殿中，让一些排在大殿后面的官员打了个寒噤，只是此时也不知道是殿外的风冷一些，还是殿中的风更冷一些。
可惜陆临是进殿回话，位置比较靠前，没有享受到这个待遇。
“下官能与陈御史同立朝堂，乃是先皇觉得下官忠勇，临终任命。至于章相公乃是国之柱石，他日理万机，比之御史只靠一张巧嘴，确实是要劳累的多啊。”
章惇此时已经闭着眼睛闭目养神，不发一言，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承陆临的情。
不过章党一系的一些官员倒是给面子的哄笑一下，以壮声势，也以示团结。
陆临把章惇摘出去后，继续说道：“既然陈御史熟读朝廷律例，那我且问你，昔年程颐押皇城司内侍陈衍于私狱，其人七日后毙命，那时为何没有人站出来说要请三法司？”
“难道就准许你们私设冤狱，却不许我皇城司奉命办案？这是何道理？”
陈师锡没想到陆临在这里等着他，可是此事确实让他一时间有些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你，你！这事是高......”
“陆勾当！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既然你皇城司都已经把人抓了，那你可曾坐实善清的罪名？
贪污治丧款，倒卖米粮，这些事若说是他一人所为，没有朝臣与其相互勾结，你挡得住朝堂诸公的问询，可挡不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韩忠彦及时打断陈师锡的发言，刚刚陈师锡情急之下，差点把高太后都说出来了，险些酿成大祸。
高太后虽然已经去世了，可她是旧党中人的法理所依。
把她否定了，那元祐党人失去法理的支持，甚至都不应该存在了。
而程颐则是旧党的精神领袖之一，当年陈衍案就是高太后暗中授意程颐督办的，把这两个人都否定了，那旧党就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既然陆临搞不倒，那不如接着踩新党的其他人，那善清是章惇举荐的，所以必然是新党的官员帮助其贪钱敛财。
虽然他们不知道陆临为什么要抓善清，但是此事属于新党内讧，相当于天上掉了个馅饼，现在就看有多大了。
“善清已经招供，是中书舍人赵挺之帮其串通内藏库官吏，贪污钱粮。”
“哗，哗，哗......”陆临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各党派官员闻言议论不止。
就连韩忠彦和上面的向太后都没反应过来，原本只以为是天上掉馅饼，没想到天上还会掉银子啊？
中书舍人是什么位置？要知道皇帝的御批，宰相的政令都要通过中书舍人执笔署名才具备法律效应的。
而且若是发现诏令违法还能以“书黄”为由拒签，强制中止执行该诏令。何况中书舍人还有翻阅提调皇帝秘密档案的权限，掌握着不知道多少人的黑料。
“这陆临疯了不成？胆敢和章相如此对着干？”这是不少朝中大臣们的想法，就连向太后和赵佶也有点不明白新党这是唱的哪出啊。
这是觉得自己太厉害了，先自断一臂？
至于中书舍人赵挺之本人此时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昨晚他们在章府商议事情的时候，章相公还说今日的早朝他会有惊喜，原来这就叫惊喜？
还是向太后率先反应过来：“既然如此，那皇城司应该一视同仁，一同缉拿下狱才对啊。”
陈师锡也跳将出来说道：“太后所言有理，难道是陆勾当因为和赵承旨同属章相公门下，才视而不见，以权谋私？”
赵挺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先是被同党冤枉，然后怎么说着说着就要下狱了......
陆临觉得章惇原本会败，完全就是因为被队友拖累了。陈师锡和韩忠彦等人的布局谋略差章惇太多了。
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陈御史，若是我有心包庇又何必在朝堂上揭破？至于原因，您之前不是说了嘛，我皇城司无审讯之权，需得交付三法司？”
韩忠彦也觉得陈师锡今天状态不对，帮腔道：“既如此，那还请陆勾当移交案犯，由刑部会同大理寺、开封府会审吧。”
可惜韩忠彦话音刚落，开封府府尹吴居厚出班言道：“启禀官家、太后。昨日先皇出殡路上因京中百姓围观，开封府军巡铺防护不力，因践踏而死者一十六人。”
“此案实乃老臣之过也，老臣已将开封府军巡捕快，牢中狱卒，悉数治罪遣散。实在是无人可用，既然此案是皇城司率先抓捕，依老臣看，不如还是由皇城司审理吧。”
刑部尚书兼大理寺卿范镗也出班言道：“启禀官家，太后。老臣昔年曾弹劾赵承旨，若由老臣审理，未免有不公之嫌。老臣觉得，不如交付皇城司审理。”
吴居厚和范镗只比章惇晚一两届出仕，乃是同盟关系，是朝堂老油条了，怎么可能接这种烫手山芋，更别说昨晚章惇还有过交代。
赵挺之有点站立不安，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干，但是朝臣已经在谈论如何审理自己了。
要不是章惇提点过，此时定是要出来辩驳不可，搞得自己现在就像做贼心虚一样......
向太后和元祐中人觉得新党一定是在搞什么阴谋，只是一时看不明白。
难道他们众目睽睽之下还敢指鹿为马不成？
向太后想了想后说道：“既如此，那便交由皇城司主审吧，赵卿可有什么要说的？”
赵挺之想说自己冤枉，自己根本就没干过那些事，连大相国寺平时他都很少去。
正想管不了这么多了，欲出班辩驳。
不过陆临比他要快上一步：“臣谨遵太后懿旨，不过臣为了防止善清诬陷朝臣，已经连夜调查清楚此案，经善清同伙交代，赵承旨与善清从未会过面，更别提指使善清贪墨钱粮了。”
“其他所涉案官员，臣已经一并抓捕回诏狱，据招供，无一漏网，此案已经告破，只待臣明日把卷宗写完归档。”
太后闻言气得直接从帷幕后起身。
“你！那你为何一早不说？这是把我一个老寡妇耍着玩？来人！把这个目无君父，扰乱朝纲的混账拖出去打三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