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厚重的布帘被粗暴地掀开,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刀疤刘那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堵在门口,浓烈的酒气和汗馊味瞬间压过了药室的苦涩药香。
他脸上那道蜈蚣般的疤痕在昏黄油灯下扭曲着,浑浊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先是在山羊胡老者手中那块包着霜雪盐的布片上贪婪地刮过,随即又死死钉在李烽怀里紧抱的刀鞘上,最后落在他胸前那刚刚塞进去、还鼓着一块的破布包(里面是“金线重楼”)!
眼神里充满了赤裸的凶狠和一种被排斥在外的、如同野兽被夺食般的暴怒!
“老东西!谈好了?这小子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好东西?那破布包里又是什么?!”刀疤刘的声音如同破锣,裹挟着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恶意,瞬间撕裂了药室刚刚获得的短暂平静。
山羊胡老者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嵌满了冰渣,捻着山羊胡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浑浊的眼睛里寒光闪烁,却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冷冷地扫了刀疤刘一眼。
李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抱着刀鞘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身体微微绷紧,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窄榻木腿。
疤脸刘的贪婪和凶戾毫不掩饰,他就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随时可能扑上来撕咬!
怀里的金线重楼和刀鞘,哪一样都绝不能有失!
“疤脸刘,”山羊胡老者终于开口,声音尖利依旧,却带着一股针尖般的寒意,“老夫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药室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刀疤刘,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规矩?”刀疤刘发出一声嗤笑,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满不在乎的蛮横,“老东西,少他妈拿规矩压我!这小子身上有宝!你吃独食,兄弟们喝西北风?!”
他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沉重的脚步踩在药室冰冷的泥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他身后,另外两个同样满脸凶悍、眼神不善的汉子也挤到了门口,隐隐堵住了出路,目光贪婪地在李烽身上逡巡。
空气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浓烈的杀机和贪婪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沉甸甸地压在小小的药室里。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几人扭曲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群魔乱舞。
李烽浑身冰冷,握着刀鞘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如同受惊的兔子,在剑拔弩张的山羊胡老者和凶神恶煞的疤脸刘之间飞快扫视。
必须利用这微妙的平衡!他不能成为他们撕破脸皮前的第一个牺牲品!
就在这时!
“呃…咳咳……”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咳嗽声,如同天籁般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草儿!
她躺在窄榻上,小小的身体因为咳嗽而微微起伏了一下。
长长的眼睫如同蝶翼般轻轻颤抖着,随即,那双紧闭了太久、仿佛蒙着尘雾的眼睛,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丝缝隙!
眼神起初是涣散的、茫然的,如同迷途的羔羊,在昏黄的灯光下找不到焦点。
但很快,那涣散的瞳孔似乎被什么吸引,极其艰难地转动着,一点点地聚焦……最终,落在了跪坐在榻边、浑身紧绷、脸上还带着血污和惊恐的李烽身上。
“…哥……?”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游丝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虚弱和不确定,从草儿干裂的唇缝中艰难地挤了出来。
那声音虽小,却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刺破了药室里冰冷的杀机和阴霾!
“草儿!!”李烽如同被闪电击中!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戒备!
他猛地扑到榻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上妹妹滚烫却终于有了生气的脸颊!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滚落下来!
“草儿!你醒了!你认得哥了?!草儿!”他的声音哽咽破碎,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无尽的酸楚。
草儿似乎被李烽的眼泪和激动惊到了,小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茫然和不安。
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小小的手尝试着抬起,似乎想去碰触哥哥脸上的泪痕,却因为虚弱而无力地垂落。
她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更微弱的喘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块。
门口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滞。
刀疤刘和他身后两个凶汉脸上的凶狠和贪婪也僵住了。
他们看着榻上那个终于睁开眼、气息微弱却明显“活了”过来的小丫头,看着李烽那如同疯魔般的狂喜和泪水,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习惯了掠夺和杀戮,习惯了面对绝望和恐惧的眼神,却对这种纯粹到极致的情感爆发感到陌生和一丝……莫名的烦躁。
山羊胡老者浑浊的眼睛里也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作为医者看到病人苏醒的本能欣慰,但更多的是被打断的恼怒和对眼前这“兄妹情深”戏码的深深不耐。
他枯瘦的手指重重地敲了敲身旁的药柜,发出沉闷的声响。
“嚎什么嚎!”山羊胡老者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人醒了就好!省得死在老夫这里晦气!”
他浑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剜了李烽一眼,随即转向门口如同门神般的刀疤刘,语气更加不善:
“疤脸刘!带着你的人,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惊扰了病人,药效打折,诊金翻倍!你付?!”
最后那句“诊金翻倍”如同精准的鞭子,狠狠抽在刀疤刘的软肋上。
他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道疤痕扭曲得更加狰狞。
他看看榻上苏醒的草儿,又看看山羊胡老者阴沉的脸,再看看李烽怀里紧抱的刀鞘和胸前鼓起的破布包,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暴怒,但终究被山羊胡老者那冰冷的威胁和“诊金”二字压了下去。
“哼!老东西,算你狠!”刀疤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怨毒。
他狠狠瞪了李烽一眼,那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贪婪。
“小子,算你走运!但这笔账,老子记下了!”
他猛地一挥手,带着两个同样不甘心的手下,骂骂咧咧地转身,粗暴地摔上布帘,离开了药室。
沉重的布帘落下,隔绝了外面驿站大厅隐约传来的嘈杂和那浓烈的贪婪恶意。
药室里重归相对的平静,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李烽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喘息声。
李烽紧紧握着草儿那只终于有了微弱力气的小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虽然依旧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