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粮草也告急了。运粮官哭丧着脸来报，说是路上遇到“山贼”（鬼知道是山贼还是某些人养的贼），劫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打开一看，霉米掺沙子，耗子看了都摇头。
陈墨看着营地里兄弟们饿得发绿的眼睛，听着此起彼伏的肚子交响乐，再看看卢象升案头堆积如山的催战令和弹劾奏章（内容已经从“虐卒”升级到“畏敌养寇”、“心怀怨望”了），一股邪火混合着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噌”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他奶奶个纂儿的！真当咱天雄军是泥捏的菩萨，光会挨饿受冻背黑锅？”陈墨一拍桌子（震得墨汁差点跳起来造反），眼里冒着狼一样的凶光，“高起潜你个没卵蛋的老阉狗！言官老爷们一群满嘴喷粪的酸腐！你们不仁，就别怪老子不义！玩阴的？谁不会啊！”
夜深人静，卢象升咳得昏天暗地，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陈墨蹑手蹑脚溜进大帐，摸到案前。他深吸一口气，搓了搓冻僵的手，小心翼翼地铺开一张带着淡淡霉味的公文纸——这纸还是从弹劾奏章堆里扒拉出来的，废物利用，气死那帮写黑材料的！
他拿起卢象升那支用得快要秃头的狼毫笔，蘸饱了墨（墨都冻住了，他哈了好几口热气才化开），屏气凝神，开始了他这辈子最大胆的一次“书法创作”——伪造卢象升手令！
他模仿着卢象升那刚劲有力、带着金戈铁马之气的笔迹（这几年书童没白当，督师的字他闭着眼都能描个七八分像），刷刷点点，一份“情真意切”、“理直气壮”的催粮令跃然纸上：
>**兵部职方司、户部清吏司诸公钧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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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象升顿首百拜，泣血陈情！天雄孤军，悬于绝塞，粮秣早罄，衣甲尽裂。士卒冻毙者日十数人，饿殍枕藉，状若地狱修罗场！今虏骑压境，战端一触即发。三军将士，腹中雷鸣如鼓，身披霜雪似铠，犹思奋臂以报国恩！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猛虎亦惧空腹之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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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望诸公，垂念将士忠勇，体察边塞苦寒！火速拨发粮米三千石，棉衣三千领，火药五百斤！此非象升一人之请，乃三军将士泣血之求！若粮秣军资得以及时，则天雄上下必当效死用命，破虏杀敌，以报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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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实有难处，颗粒难拨，寸缕难发…**（写到这，陈墨笔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丝邪笑，模仿卢象升口吻的悲愤中，硬生生挤进一股子痞气和无赖）**…那也请诸公明示！弟也好勒令三军，就地取材！或伐木为薪，**煮皮带而食其胶**（注：真煮过，味道一言难尽）；或**剥敌尸之袄以御己寒**（注：清军棉袄质量不错）；或**拆拒马之木，削尖了当标枪，大家伙儿饿着肚子光着膀子，去跟皇太极讲讲道理，就说咱大明朝的官老爷们说了——要粮没有，要命一条，有种你自己来北京城拿！**（注：这句杀气腾腾，痞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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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急矣！万望速决！迟则…迟则恐生肘腋之变，将士怨气冲天，弟虽万死，亦难弹压矣！此非危言耸听，实乃肺腑！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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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卢象升泣血再拜**
>**崇祯九年腊月廿三于郧阳冰窟绝笔**
写完最后一个字，陈墨自己都乐了。他把这封集“悲情控诉”、“流氓威胁”、“黑色幽默”于一体的“阴阳文书”拿起来，对着昏暗的灯光欣赏。嗯，笔迹像！语气嘛…前面是督师的本色演出，后面那几句“煮皮带”、“剥敌袄”、“找皇太极讲道理”…绝对是自己灵魂附体！最后那句“恐生肘腋之变”，更是神来之笔，点中了那帮官老爷最怕的“兵变”死穴！
“高起潜，言官老爷们，你们不是喜欢扣帽子吗？来！小爷我给你们送顶大的！‘纵兵哗变’这顶帽子，看你们戴不戴得住！”陈墨嘿嘿冷笑，小心吹干墨迹，盖上他偷偷摸摸仿刻的（手艺粗糙，但夜色里足够糊弄）卢象升关防大印。然后找了个机灵的小校，耳语一番，让他天不亮就揣着这份“要命”的手令，快马加鞭送往最近的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