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奉皇上密诏而来?」
林荣冷笑,身子微侧,缓缓放下手中竹简,手指敲了敲案面,发出清脆声响。
他抬眼看向韩烈,嘴角略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与审慎。
「可你可知,皇上早已失踪,传言满城皆是。」他语气不急,语尾一挑,「此时来做冒充……不会太过无知吗?」
说罢,他身子往椅背一靠,双手交叠,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
堂下忽有人高声插嘴:
「什么密诏?这人满身是土,一骑闯府,口口声声说奉皇命,若是奸细混入——」
话未说完,一道寒光划过。
那人话卡在喉间,脖颈一歪,喉头血线浮现,整个人倒地不起,鲜血泼溅半尺。
众人皆惊。
韩烈收刀入鞘,动作干脆。语声不高,却像一口铁锅砸在地上:
「军令在身,谁再妄言,与他一样。」
堂内再无人敢出声。
林荣瞳孔微缩,指节紧绷,终于不再倚坐。
「你……你敢当堂直接杀害朝廷命官是吗?来人,压下去!」
林荣猛然拍案,椅子一震,袖口一甩,声音带寒。
堂外护卒闻声欲动,脚步乱响。
韩烈不语。
他右手缓缓探入怀中,动作稳如山石,从中取出一枚黑色令符。
令符沉沉落手,上刻「天命」二字,封蜡尚在,朱红未损。
他举起令符,高过眉眼,阳光落下,朱印泛光,如血似火。
堂中霎时安静,原本欲动的脚步停了,堂吏不敢作声,只有风从帘后掠过,吹得案前文牍微动。
林荣身子僵了一瞬,眼神扫过那符,眉心一紧。
他沉声开口,语气故作平静,手指敲案两下:
「令符能仿,蜡印也能补。」说完,他盯着韩烈,「单凭此物,还不够。」
「印符能仿,封蜡能补。」他嗤声冷笑,「真诏在哪?」
韩烈未应,只是沉稳地走上一步,手中令符「咚」地一声放在案上。
这一声不大,却宛如重锤击打在众人心头,顿时让整个大厅凝固。
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直视林荣,声音平静却坚定:「五转三扣,内混铁砂。你若怀疑,大可当场验看。」
说罢,他不急不徐地向前一步,两手稳稳解下铠甲襟口,动作从容但毫无多馀。
胸前绷带半裸,血痕斑驳,鲜红透过白布隐约渗出。
他的目光越发凌厉,深沉得像要穿透林荣的灵魂:「这不是空话,也不是虚势。」
韩烈的身躯微微前倾,呼吸沉稳有力,与林荣之间只隔一张案桌。
他抬起手指,缓缓点向林荣,指尖微微颤动,声音低沉却坚决:「你若当我假传圣命,那就拆开来看。」
他停顿片刻,目光像利刃般锐利:「但若是真,你该怎么办?」
堂内一时静寂,连风声也似乎凝固,压迫感如山压顶。
林荣的视线死死锁定令符,手微微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与不安。
他的手微微一动,本来摊放在案上的五指,悄然收紧,指节泛白,指尖死死抵住冰冷的木纹,彷彿想把那压迫感推回去。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慢慢站起身,动作不再那么利落,肩背也不似先前那般挺直。
他绕过案桌,步伐沉稳却带着几分犹豫,走近半步,俯身凝视那方令符。
烛火摇曳,映在他眼中,光影闪烁不定,像是他心中翻腾的挣扎。
目光从封蜡滑过,停留片刻,随即落在韩烈胸前的伤口,神色凝重,呼吸微微急促。
终于,他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却坚定:「若……真是陛下密令,我林荣……不敢挡道。」
话音未落,他深吸一口气,眼角微微抽动,似乎在强忍什么。
片刻后,他忽然单膝跪地,长袍随势落下,双手按地,额头伏下,声音恭敬而沉稳:
「末将……失言。」
话语不高,却如惊雷般清晰回响于大堂。
两侧幕僚与吏卒面面相觑,皆低头默然。
林荣缓缓起身,手指不自觉地擦了擦掌心的汗水,回头一声厉喝:
「传令——封堂!撤人!」
声音刚落,廊下护卒迅速动作,堂内诸人急忙散去。
只剩韩烈与林荣,与案上那封未曾拆阅的诏命相对无言。
与此同时,幽州城大将军府内。
烛光摇曳,大将军端坐案前,眉宇间带着凝重与决断。
副将躬身禀报:「大将军,大军已集结完毕,士气正盛,随时待命出征。」
耶律休哥点了点头。
「明日开拔,誓取望北烽。」
他转头吩咐道:「萧破月你率三千先锋,直击望北烽城,斩草除根。」
萧破月站在厅内,微微低头,眼神飘忽不定。
听到先锋任务,他也只是轻轻点头,声音平静:「嗯,明白。」
手指紧握成拳,指节微微发白,手背有些微微颤抖。
他转头望向窗外,视线空洞,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出声。
手指不由自主地绕着衣襟扯了扯,又猛地一握。
呼吸忽然加快,胸口微微起伏。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双肩猛地挺直,手指攥紧剑柄。
「无论前路多险,望北烽必须拿下。」他声音坚定,却带着一丝沉重。
身旁的耶律休哥默默看着他,没有说话。
「好了,都回去吧!」大将军挥手示意,声音沉稳且不容置疑。
「明日,卯时北城门开跋。」
命令一落,厅内气氛凝重,所有人立刻动身,各自准备迎接明日的战斗,唯独萧破月站在原地,目光空洞。
耶律休哥皱眉,步步逼近,语气中带着警告:「你怎么了?你可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萧破月抬头,眼神短暂闪烁出一丝决然,声音平稳:「没事,多谢大将军关心,末将先退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脚步沉重,背影带着难以言说的孤寂。
萧破月推开院门,脚步沉重地踏进庭院,眼神略过一群争吵的宗族成员。
那高声辱骂的人正站在中央,面带冷笑,语气肆无忌惮:「那萧月锦死在外面也好,省得家族还得花资源去养他。」
旁边一人身体颤抖,低声哀求:「别……别说了。」
高声者不屑地扬眉回道:「怕什么?萧破月又不在,老子过过嘴瘾怎么了?何况我说的是事实,那丫头整天疯疯癫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