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对岸,黑压压一片,至少三千人。
他们身材矮小精悍,身上裹着一种深褐色、油光发亮的藤甲,
远望,像是无数的人形甲虫。
“呜——嗷——!”
发现秦军的瞬间,对岸的滇夷,爆发出撼天动地的嚎叫声。
他们用弯刀疯狂拍打着藤甲,发出“嘭嘭”的沉闷巨响,嚣张到了极点。
为首一个,脸上画着蜈蚣图腾的壮汉,甚至对着秦军阵地做出了割喉的动作。
李信嘴角一撇,冷哼一声。
“刀枪不入?”
在这支武装到牙齿的新军面前,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刀枪不入的?
他缓缓举起了右手,猛然向下一挥。
“弓弩手上前!三百步,三段轮射!”
“放!”
“嗡——!”
数百张新式军弩同时震弦,发出一声震人耳膜的嗡鸣!
密集的破甲重箭,如一片黑云,嗖嗖的跨过河谷,朝对岸的藤甲军,劈头盖脸砸了下去!
新军士兵的脸上,带着自信。
他们亲眼见过,这种特制重箭,连青铜甲都能轻易洞穿!
但下一刻,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了。
“噗噗噗噗——!”
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出现。
箭矢射在藤甲上,竟发出一阵闷响,仿佛射进了坚韧的湿牛皮里!
大部分箭矢,都被那滑不留手的藤甲弹开,无力的坠地。
三百步箭雨齐射,战果……近乎为零!
“嗷嗷嗷!”
对面的滇夷,手舞足蹈,发出更猖狂的哄笑。
李信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就在秦军阵地,愣神骚动之时,对面的滇夷发动了反击。
他们举起一根根不起眼的竹筒,对着嘴巴用力一吹!
“咻!咻!咻!”
无数细如牛毛的毒针,悄无声息破空而来!
“举盾!”李信厉声大喝。
“叮叮叮……”
毒针打在半人高的钢盾上,发出细微的轻响。
但,慢了。
一名年轻士兵,举盾动作慢了半拍,一根毒针擦着脸颊飞过,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血痕。
他甚至没感觉到疼痛。
可仅仅三息之后。
“呃……”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暴突,嘴唇瞬间乌黑,喉咙发出嗬嗬的怪响,
随即直挺挺向后倒下,口鼻中涌出黑色的血沫。
死了,快得令人胆寒!
“该死!”李信双目赤红,牙关紧咬。
对面的藤甲军,已经嚎叫着,冲过浅滩,如黑色潮水般涌来!
“撤!”李信毫不犹豫,下达了从军以来最屈辱的命令。
“前队变后队,交替掩护!向葫芦谷方向撤退!快!”
初战失利,但新军没有溃散,没有慌乱,士兵们秩序井然地后撤。
“追!杀了那些秦狗!”
滇夷首领莽牙,看着狼狈逃窜的秦军,放声大笑,率领全部族人疯狂追击。
在奔跑中,李信的手伸进了怀里,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竹筒。
那是临行前,文魁亲手交给他的。
“此囊,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开启。”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李信一把抽出木塞,从里面倒出一卷小小的绢布。
绢布上,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两行朱砂大字:
藤甲畏火,其韧在油。
火燎其表,钢断其骨!
李信猛地抬头,看向前方狭长的“葫芦形”山谷,瞬间明白了。
文魁早料到箭矢无用!
这藤甲的坚韧,并非源于藤条本身,而是源于浸透其中、一层滑腻的油脂!
正是这层油,让箭矢无法着力,被轻易弹开!
而破局之法,就是火!
用火烧掉那层油脂,让藤甲现出原形!
当最后一批秦军士卒退入山谷,莽牙率领的三千藤甲军,得意忘形全部涌入时。
李信站定,转身,举起手中的雪花镔战刀,
对着山谷两侧悬崖上,早已埋伏好的弓弩手,猛地向下一挥!
“火箭,放!”
悬崖之上,数百支早已备好、绑着浸满火油布条的“火箭”,
拖着焰尾,如一场小规模流星雨,“嗖、嗖、嗖”射入了拥挤的滇夷军阵!
“轰!”
一团火焰落在一名藤甲军身上,那浸透了桐油的藤甲,火苗蹿起数尺高!
“啊!”那名士兵,立刻变成一个人形火炬!
火焰,一个传一个,一片连一片!
整个山谷,短短数息之间,化作一片火海!
“啊!火!”
“烫!好烫!这该死的秦狗!”
滇夷军阵中,顿时一片混乱!
上百个滇夷士兵,瞬间变成了奔跑的小火人,疯狂拍打身上的火焰,在地上翻滚乱窜。
火势并不致命,很快就被扑灭,
但那层引以为傲的油光,已被烧得干干净净,藤甲也被高温烘烤得发脆、焦黑。
曾经刀枪不入的“神甲”,此刻变得丑陋不堪,散发刺鼻的焦臭。
滇夷军的嚣张气焰,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就是现在!
李信眼神一凝,将雪花镔战刀高高举过头顶,刀锋寒光流转。
“新军!”
“拔刀!”
“锵!”两千柄雪花镔战刀,同时出鞘!
那整齐划一的金属摩擦声,汇成一片,瞬间压过山中所有的惨叫和喧哗!
“随我!——冲锋!”
李信一马当先,大刀一挥,直接冲入乱作一团的滇夷军阵!
一名被烧掉半边藤甲的滇夷兵,看到李信冲来,下意识地举起弯刀格挡。
“铛!”
一声脆响,他手中的青铜弯刀,如同朽木般一分为二!
那柄带着霜雪纹路的乌黑战刀,没有丝毫停滞,顺势而下!
“噗嗤!”一声,穿透藤甲,
那人脸上的惊恐还未散去,身体已经从肩膀到肋下,被斜斜地分了家!
连同那身被烧焦的藤甲,一分为二!
“杀!”
新军士气大涨,狠狠撞进了混乱的藤甲军中。
屠杀,开始了!
一名新军士兵,一刀劈在一名藤甲兵的背上。
那曾经能弹开重箭的藤甲,此刻在雪花镔的锋刃下,发出一声脆响,应声裂开!
刀锋深陷入骨!
“不可能!我们的藤甲……”
一名滇夷头目,眼睁睁看着自己族人身上的无敌宝甲,
在那些乌黑的铁刀面前,脆弱得如同干枯的树皮,被轻易撕裂、斩断!
恐惧,彻底吞噬了他。
战局,立马一面倒。
秦军的阵型、纪律、以及手中那无坚不摧的神兵,让他们成了高效的杀戮机器。
大刀一挥,寒光一闪,
“扑通”一声,一人倒下;“哗啦”一声,斩断一副藤甲。
李信浴血奋战,他手中的刀,仿佛不知疲倦。
战着战着,终于明白了侯爷的深意。
这一战,不仅是要胜利,更要用最直观的方式,为这支新军、为这柄神兵,铸魂!
当最后一个滇夷兵,被一刀枭首。
李信拄着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
看着手中那依旧锋锐、刀刃只有几丝微小豁口的雪花镔战刀,喃喃自语:
“此刀,不愧为……百炼成钢!”
另一边,蜀中郡守府。
文魁正看着李信送回来的战报,一切,尽在掌握中。
就在此时,一名亲卫悄然步入,呈上了一份用火漆密封的竹筒。
“侯爷,咸阳八百里加急,指名……给您的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