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魁接过竹筒，火漆封口上，烙印一个小小的篆字——赵。
他的手指，顿了一下。
捏碎火漆，展开密信。
赵高“痛心疾首”忏悔自己先前的“愚钝”，称自己“受小人蒙蔽”，才误解了文魁的一片忠心。
“文侯在蜀中推行‘分田于民’、‘善待夷狄’……桩桩件件，皆利国利民之大善举。高，佩服之至！”
果然，极尽吹捧之后，
“然，文侯的善举，与大秦奉行的‘法、术、势’强国大道，早已……背道而驰！”
文魁面无表情，呼吸却在不经意间，屏住了。
“如今，蜀地百姓只知有‘文神农’，可还知晓……咸阳宫内的始皇陛下？”
“长此以往，这天府之国，恐将成文侯一人之私国！”
“高，不过是陛下身边一条犬，不敢有二心。”
“然，文侯您……是欲成那与陛下并立于世的……新王啊！”
“此事，高，斗胆知之。”
“高居于九天之上的陛下，岂能……不知？”
最后一个“知”字落下，文魁的脑中，仿佛闪过万道惊雷！
信纸被他攥得“咯吱”作响，这封信，不单是写给他的！
这是一份由中车府令赵高，亲自为他写好的、字字诛心的供状！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叮，每日情报刷新】
【今日情报：始皇陛下，近日常于咸阳宫内，独自观览蜀郡地图，神色莫测，久久不语。】
【陛下已数次秘密召见黑冰台统领，详询……蜀地民心向背。】
“完了，赵高的离间计……成了！”
文魁缓缓松开手，那封信纸已经满是褶皱。
他站起身，开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上书请罪？承认自己考虑不周？
不！那是做贼心虚，自掘坟墓！
拥兵自保？将蜀郡打造成铁桶一块？
更蠢！那是公然告诉始皇帝：我就是要反！请立刻发兵来剿灭我！
“来人！”
隔壁的李信以为有啥急事，立马推门而入，看到文魁通红的双眼，心头一惊：
“侯爷！”
文魁走到桌案前，看着李信，
“传令，召集车队！将所有地蛋、一百套‘雪花镔’板甲兵器，全部装车！”
“还有，去把李二郎叫来，让他把‘高炉炼钢法’全套图纸，用铜管密封！”
李信瞳孔骤缩，失声道：“侯爷，您这是要……”
“本侯，要亲自押送这些‘罪证’……上咸阳！”
咸阳宫，麒麟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噤若寒蝉。
御座之上，大秦帝国的至高主宰——始皇帝，身着黑色龙袍，面沉如水。
他的目光，如两道利剑，穿透殿堂，死死钉在殿中央那个年轻的身影上。
殿中央，文魁对着御座深深一揖到底：
“臣，蜀郡监军、关内侯文魁，未经传召，擅自返京，依律——”
“当斩！”一个阴冷的声音，迫不及待打断了他。
御史大夫颤巍巍地出列，手中笏板高举，如同举着一把正义的屠刀。
“陛下！文侯此举，目无君上，无法无天！请陛下依大秦律，将其……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请陛下降罪！”数名官员，立刻出列附和。
文魁仿佛未闻，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臣，知罪！亦，认罪！”
“然，臣此番拼死回京，非为一己之私，乃为陛下，为我大秦，献上两份……足以改变国运的大礼！”
“献礼之后，臣……甘愿领受任何责罚！万死不辞！”
说罢，他猛然直起身，对着殿外沉声喝道：
“来人！上第一礼！”
御座之上，嬴政眼神一凝，他没有阻止。
他倒要看看，这个被赵高在密奏里描绘成“心怀不轨，欲成蜀王”的年轻人，要玩啥花样？
十几名锐士，抬着几个沉重的麻袋走上大殿。
麻袋解开，无数个其貌不扬、沾着泥土的“土疙瘩”，滚落一地。
“噗……”有几个文官，当场笑出了声。
御史大夫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文魁怒斥：
“竖子！竟敢以这等污秽之物，污我麒麟殿！此乃大不敬之罪！当诛九族！”
文魁对这些叫嚣充耳不闻，他弯腰捡起一个地蛋，高高举起，目光灼灼地看向嬴政，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自豪！
“陛下！此物名曰‘地蛋’！乃是上天感念陛下圣明，特赐大秦的……无上祥瑞！”
“此物，不与五谷争地，山坡旱田皆可生长！有此神物，我大秦亿万子民，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永无......饥馑之忧！”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嗤笑。
“一派胡言！”
文魁冷冷地扫视着那些嘲讽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终于抛出了那枚真正的惊雷！
“其亩产……高达——”
“一千八百余斤！”
这一次，再也无人发笑。
整个麒麟殿，像被投入了一枚重磅炸弹！
所有文武百官，全都骇然失色，嘴巴大张，眼中写满同一个词：
不可能！
就连御座之上，那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始皇帝，那放在龙椅上的手，都猛地一紧！
亩产一千八百余斤？
这意味着他可以支撑起百万大军，北击匈奴，南征百越，而无后顾之忧！
这意味着，他嬴政的功业，将超越三皇五帝！
嬴政的呼吸，第一次，乱了。
“上第二礼！”
不等他反应过来，文魁的声音再次响起。
数十套闪着寒光、造型奇特的崭新板甲与兵器被抬了上来！
那甲胄表面，布满奇异的雪花纹路，轻轻一动，寒光流转。
“此甲，名曰雪花镔铁甲！此刀，名曰雪花镔钢刀！其坚韧，远胜青铜！其锋利，足以削铁如泥！”
“李信将军！”文魁看向武将队列。
李信大步出列，直接穿上一套铁甲，手持钢刀。
始皇帝远远望着，朝身边的卫士点了点头。
一名身穿大秦最精良青铜甲胄的禁军锐士，持剑上前。
“锵——！”
只一个照面！禁军锐士手中的青铜长剑，与钢刀碰撞的瞬间，竟硬生生崩裂！
李信的刀势未尽，顺势劈下！
“嗤啦！”一声刺耳的撕裂声！
那坚固的青铜胸甲，竟如热刀切牛油一般，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嘶——！”
满朝武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变得无比狂热！
他们死死地盯着李信身上的甲，手中的刀，喉结滚动，口干舌燥！
御座之上，始皇帝的身体，下意识向前微微倾斜。
“有此神兵！”文魁的声音，再次激昂起来，
“我大秦锐士，必将横扫六合！扬威四海！而这一切，皆赖……陛下君临天下之无上天威！”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见众人没反应，文魁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奏章，高高举起：
“陛下！臣，还有最后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