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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宗师,他一眼看出,这一锤下去,若是寻常脆铁,早已四分五裂。

可那铁锭,虽被砸得火星迸射,却只是被压得扁平一些,其坚韧程度,远超预料!

“当!当!当!当!”

四柄重锤,狂野的挥舞着,如暴雨般轮番落下。

每一次捶打,都有黑色的氧化皮从铁锭上剥落,而铁锭变得越发坚韧。

公输骞嘴巴微张,眼中的轻蔑转为痴迷。

这……这是什么锻法?这完全颠覆了他五十年来的一切认知!

终于,在不知多少次捶打之后,文魁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淬火。”

李二郎大吼一声,用铁钳夹起成型的赤红铁条,猛然刺入盛满清水的木桶中!

“嗤——啦——!”

水清沸腾,巨量的白色蒸汽升腾,瞬间笼罩整个锻造台,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一个时辰后。

当第一块冷却下来的“神铁”被锻打成条,呈现众人面前时,现场鸦雀无声。

它通体乌黑,表面遍布一层,细密、如霜雪般的纹路。

公输骞冷哼一声,强撑颜面:

“故弄玄虚!不过是炼出来的铁疙瘩罢了,粗鄙不堪!”

文魁微微一笑,不与他争辩,只是问道:“公输宗师,可否借你最得意的作品一用?”

公输骞傲然一笑,一挥手,一名弟子小心翼翼,捧上一个锦盒。

盒盖打开,一柄华美无比的青铜长剑。

剑身遍布流水般的纹路,在日光下反着幽幽青光,剑格处镶嵌绿松石,华贵非凡。

“此剑,名曰流光。”

公输骞抚摸着剑身,如同抚摸自己的孩子,

“乃老夫取昆吾之铜,融北海玄铁,耗时三年,锤炼九万次而成,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好剑。”

文魁赞了一句,然后指着地上那根,连剑柄都没有的黑色铁条,

“就用它,来试试宗师的‘流光’吧。”

“竖子!竟敢如此羞辱老夫!”公输骞气得满脸涨红。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文魁。

用一根粗鄙的烧火棍,去挑战一位铸剑大宗师的毕生杰作?

“好!好!好!”公输骞一抹胡须,仰头大笑,

“老夫今日,便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心服口服!”

他亲自拿起那根丑陋的铁条,另一名弟子,则恭敬地持着“流光”青铜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公输骞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虬结,猛地将铁条朝着青铜剑狠狠砸下!

他要让所有人看看,这所谓的“神铁”,如何在“流光”剑下,一碰即碎!

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下一刻,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咔嚓!

在清脆的断裂声中,那柄“流光”青铜剑,竟如冰棱一般,从中断为两截!

断口处,光滑如镜。

而公输骞手中的那根黑色铁条,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静,死一般的寂静。

公输骞呆呆地看着手中半截断剑,又看了看那根铁条,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铛”一声,他扔掉断剑,颤巍巍地拾起那根铁条,入手冰冷而沉重。

他用粗糙的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那上面并不存在的“缺口”,愣愣地出神。

突然,这位一生高傲不肯低头的老师傅,

竟对着文魁,郑重地,弯下了自己从未弯过的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我道……穷矣!”

“敢问侯爷,此神物……当如何命名?”

文魁看着铁条冷却后,表面浮现出、如同霜花般的天然纹路,淡淡道:

“此物,百炼成钢。”

“其名,雪花镔。”

话音刚落,一骑快马疯了般冲入禁地,信使连滚带爬地摔下马背:

“侯爷!蜀南急报!滇夷再犯!身穿刀枪不入的藤甲,獠人部落危在旦夕,恳请侯爷发兵救援!”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文魁身上。

前一刻,见证了神兵降世。

下一刻,就听到了“刀枪不入”的敌人。

这世上,可有如此巧合之事?

文魁转身,低声对身旁的亲卫校尉说道:

“咱们的新军,还缺一块像样的磨刀石。现在,它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

“传我将令!”

“命公输宗师,即刻起,总领工坊,召集蜀中所有铁匠,锻造雪花镔!”

“三日内,我要看到两千柄战刀,五千支枪头,一万枚破甲箭簇!”

三日,武装两千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公输骞却一步踏出,对着文魁深深一揖,眼中满是狂热。

“此等神物,老夫自当竭尽全力!”

他转过身,看着那群已经吓傻的铁匠们,

“都愣着作甚!生火!拉风箱!炉子给我烧红!”

“从今天起,谁敢浪费‘神铁’,谁耽误工时,休怪我公输骞翻脸不认人!”

这位沉寂半生的锻造宗师,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整个工坊,变成了一座不眠的火山。

上百座风箱昼夜轰鸣,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个夜空,滚滚热浪,让空气都发生了扭曲。

公输骞日夜监工,赤着胳膊,挥舞着鞭子,嘶哑地指挥着上千名铁匠。

汗水如雨,铁花飞溅。

“当!当!当!”

无数赤红的铁条,在烈火与重锤之间,被反复折叠、锻打,

再刺入冰冷的清水中,发出“嗤啦”的尖啸,升腾起遮天蔽日的白色蒸汽。

一柄柄雪亮的刀锋、一支支锋锐的枪头、一簇簇狰狞的箭簇……在工坊的角落里堆积成山。

三日后,清晨。

新军校场,点将台下,两千名士兵肃立如林。

他们是李信一手建立的新军,训练有素,纪律严明。

但手中的兵器,依旧是制式的青铜戈矛。

当一箱箱雪花镔兵器落地,箱盖打开的那一刻,整个军阵,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文魁亲自走上点将台,拿起一柄战刀,递给身旁的年轻都尉。

“李信。”

“末将在!”李信快步上前,双手接过战刀。

刀入手,一股远超青铜的沉重质感,以及那刺骨的冰冷,让他心头一震。

文魁转过身,看向台下那两千张年轻而渴望的面孔,

“此去蜀南,路途艰险,瘴疠横行,更有刀枪不入的滇夷。”

“记住,再坚固的盾,也总有弱点。再锋利的矛,也需要智慧来指引。”

“我将大秦最锋利的刀,交到了你们手上。”

“不要让我失望。”

“——出发!”

“风!风!风!”

两千将士以拳捶胸,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钢铁洪流,自蜀郡内城而出,向着那遥远的西南,滚滚而去。

蜀南,瘴疠之地。

空气像一层沾油的细纱,紧紧糊在脸上,黏稠而闷热。

新兵身上那套战甲,寒光凛凛,安全感十足,但在这鬼地方,更像一个蒸笼。

李信按着腰间的雪花镔铁战刀,用刀柄传来的冰冷触感,对抗丛林带来的烦躁。

“李都尉……”

阿蛮凑近,黝黑的脸上满是忧色,他指着前方一片开阔的河谷,

“滇夷……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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