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噩梦的枪声（相遇篇） 三
他眉峰几不可察地瞬间压紧！ 一种本能的、基于无数生死任务锤炼出的直觉警铃在心中轰然炸响！ 刚才那副公式化的温和表情瞬间消失，冰冷而极具威压的命令式声音陡然响起，如同惊雷般在略显嘈杂的厅堂里炸开：
“等等！——站住！”
他猛地扭头，眼神如两道冰冷的镭射光束般射向旁边一名正待命的物证科队员，语速快如机枪连射：“C-7！你！检查过那个手提包了吗？！”他伸出的手指如同枪管般直指那个旧皮包！
被点名的队员代号C-7，立刻如同绷紧的弓弦般“啪”地立正挺直，以一种受过严格训练的标准汇报姿态，声音洪亮清晰，确保所有关键人员都能听见：
“是！长官！已执行全面非接触式扫描及目视基础检查！”
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内含可见物品清单如下：毛线编织棒针一套、小型线球两个（黄色、灰色）；老旧皮质钱夹一个（内装少量现金、旧照片数张）；玳瑁框老花眼镜一副；普通家庭钥匙一串（三枚）；干净手帕一条；便携折叠梳、圆镜各一；小瓶外用护手霜一支。”
他最后极其有力地总结道：“目视及扫描结论：当前无异常物品特征显示！无即时热力学或放射性威胁信号！无可疑爆炸物构成特征！报告完毕，长官！”
唐恩锋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在C-7那张紧绷而充满信心的脸上来回审视了大约两秒钟，似乎在评估每一个音节的真实性。然后，他的视线缓缓移回到那个静静躺在老太太枯瘦怀中的旧皮包上。
油光泛亮而褶皱深深的皮质包面在现场刺眼的LED白光下呈现出一种油腻的、令人作呕的反光。提手处严重磨损，甚至露出了内层的白色皮茬。C-7的报告专业、详尽、无可挑剔。
“…行。收到。继续警戒。” 唐恩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为自己刚才的过度敏感而自嘲的微哑。
他朝老太太的方向非常随意地挥了挥戴着厚重战术手套的右手，动作幅度比第一次更大，更像是一种示意她可以走开的手势。
“哎……好……好……听长官的……” 老太太喏喏地连连应声，像一个终于被证明清白、只想找地方安顿自己吓坏了的老迈灵魂。
在数名FBI队员依旧保持着审慎距离的目光注视下，她步履更加蹒跚地挪动，终于挪到了远离中心现场的吧台边一个灯光相对昏暗的高脚椅旁。
她极其缓慢而艰难地撑着拐杖，几乎是半倚半靠地爬上了椅子，将身体大部分重量都伏在了吧台冰凉光滑的木质台面上。
那双枯瘦的手，依然神经质地、十指如铁箍般死死紧扣着那个旧皮包，将它牢牢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与台面之间，仿佛那是她与这个危险世界之间唯一的壁垒。
她的视线低垂，深深地埋在自己皱纹纵横交叠的脖颈前，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进入了疲惫的假寐。
只有她那过于用力紧握皮包的手指关节泛出的青白色，透露出一种几乎被遗忘的、与外表格格不入的巨大张力。
“……不过，” 宫野志保优雅而冷淡地偏过头， 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手术刀般掠过唐恩的全身装备。
最后定格在他刚毅的脸上， 语气带着纯粹的、不掺杂情感的探究：“身为光荣退役的美军老兵，拿着足以享受加州海滩的丰厚津贴……为什么还要选择在FBI的第一线，继续让这双手沾染血污，把脑袋悬挂在钢丝绳上？”
“哼！工藤太太，您这问题问得可真够一针见血的！” 唐恩被这直击本质的质疑逗得仰头爆发出一阵极具穿透力的爽朗大笑，胸腔共鸣震得战术背心都微微作响。
他猛地抬起自己那只戴着厚重特制手套的大手，极其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发出“啪啪”两声结实的脆响，像是在用疼痛确认某种烙印。
他的笑容瞬间收敛，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钢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骄傲和从心底喷涌而出的滚烫激情：“收起您对这张脸的刻板印象吧！ 1860年，当古老遥远的东方帝国还在龙旗飘扬之时，大清还没有完蛋之时，我的祖父就已经搭乘着满载希望的巨轮，踏上了这片充满机遇与艰险的土地！他是最早一批用肩膀扛起整个美利坚西部脊梁的华工！”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历史的烟尘与唐人街的灯火：“知道那条像大地血脉一样贯穿整个北美大陆的铁路吗？！那每一根冰冷沉重的枕木下，都浸透着我祖父那一代华工难以磨灭的汗水、泪水和生命！我家的根，”
他用力踏了一下脚下的地面，“早在用铁镐凿开落基山脉的冻土时，就已经和这片叫做美利坚的土地长在了一起！”
“我！唐恩！是在纽约唐人街鱼龙混杂的后巷里、在鼎沸喧闹的粤语叫卖声中、在烧腊店弥漫的烟火气里滚打长大的！” 他的声调愈发激昂，如同擂响的战鼓，带着一种近乎于宣誓圣地的庄严：“从小！我就亲眼目睹了！亲眼见证了！”
他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华人这个群体如何在无处不在的白眼、赤裸裸的歧视与恶意的压制缝隙中，像岩石下的野草般顽强抱团、像蚂蚁搬家般一点一滴、哪怕榨干自己最后一滴血汗也要为后代挣出一个做人的尊严！”
“对像我这样的人来说，‘家族荣誉’从来就不是挂在墙上的烫金贺词！那是烙在脊椎上的烙印！是支撑我们就算爬也要从泥泞里昂首挺起胸膛的力量！是容不得半点玷污的底线！”
他猛地挺直腰背，如同永不弯曲的青松！胸前那枚代表FBI的银色盾徽在灯光下反射出凛冽的寒光！
“为了这份根植于血脉的荣誉！为了向这傲慢的世界证明——华人！也能成为守护这个国家的巨人！我参加了美军！去了那些最血腥的战场！在子弹的尖啸和炸弹的轰鸣中，我用这条命去拼！去搏那份用勋章铸就的荣光！”
激昂的声线突然低沉下去，如同交响乐的辉煌乐章后滑入深沉的小调。
一抹难以言喻的、深刻得近乎苍凉的落寞阴影覆盖了他的眼底。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沉重的仪式感抬起右手，掌心覆盖在那枚FBI徽章上，如同感受着心脏最后的搏动般，沉重地拍了拍，发出一声沉闷而压抑的‘咚’响。
“后来……发生了一些……让人遗憾的事情，迫使我和那身沾满硝烟味道的军装说了永别……”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深邃的眼眸中的浑浊瞬间被锐利的光芒驱散，重新凝聚，如同两把在熔炉中再次淬炼成型的、足以斩断寒铁的绝世利刃！
“但！骨子里奔流不息的血告诉我！属于我的战争远未结束！加入FBI？！因为我心中的‘美国梦’——不是躺在沙滩上数着养老金看日落！而是要让这个给予我们家族机会，却也无数次伤害过我们族裔的国家——真正地、配得上‘伟大’这两个字！”他的声音如同铁锤敲击砧板，“只要这身骨头还没散架，只要这颗心脏还能跳动一分钟，我就要站在所有威胁的最前沿！这身黑色的战斗服，就是我灵魂的新盾牌！我命运的最终战场！”
“我要让这个曾经伟大的国家，再次伟大！”（唐恩的美国梦！）
就在唐恩掷地有声的宣言余音仍在空气的微粒间震荡未歇之际——
“滚开！瞎了你们的狗眼？！一群废物点心！给老子让开！你们知道里面死的这个废物是谁的人吗？！知道老子是谁吗？！就算是你们FBI局长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先生’！滚！！”
一阵充满了扭曲的暴戾与病态骄横的嘶吼咆哮声如同一梭子近距离爆炸的震撼弹，猛地从酒馆那扇隔音并不算好的橡木大门外狂暴地炸裂开来！清晰地穿透了墙壁，狠狠砸在现场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唐恩脸上那刚刚因豪情与责任而焕发的庄重光辉瞬间褪色，眼神骤然冻结，瞳孔如狩猎中的隼鹰般猛烈收缩，瞬间锁定了门口的方向，寒光四溢，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他猛地扭头对着通讯器，厉声低吼，声音冷得像北极寒冰：“Bravo 1！正门什么情况？！哪里来的疯狗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立刻控制！”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砰——！！！
一声远比言语更具冲击力的、如同伐木斧劈开朽木的巨响！那扇沉重的橡木大门被人以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蛮力，从外面极其粗暴地整个撞得向内弹开！
沉重的门板在瞬间的扭曲后，重重拍在侧墙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
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也掩盖不住其过度膨胀的肥胖身躯，带着一股混合着昂贵古龙水与狂怒汗酸的恶心风暴，气势汹汹、毫无顾忌地冲撞了进来！
正是埃利！